父女两人坐在枝叶茂密的林荫树下,不时吹来的轻风给这个初夏时节更增添了几分惬意。只是真实的心情如何就只有两人自己知道了。
至少看着亲自动手煮茶的希尔,伯爵的心就没放下来过,就怕她拿不稳水壶,到时水洒出来烫到她自己。
本来还沉浸在煮茶的写意里的希尔,突然就涌上了一股难言的酸涩,她总是在他爸爸面前如此的任性。本来菊心要替两人煮茶,她却非要抢过来自己动手,让他紧张难安。很快她还要任性的先一步离开,让他更添伤心。
想到此,希尔早已失了煮茶的乐趣,只是机械般地将煮好的茶倒进杯中,放到伯爵面前。
伯爵也没有品尝的心情,只是味同嚼蜡地啜饮了几口,象征性地夸了一句,“味道很好。”
希尔刚要说话,一股心悸突然袭来,胸闷引得她一连串的咳嗽,直到一股血沫浸出了嘴角。
伯爵心中大骇,跨步到她面前,连杯子被碰到,热茶洒到身上都不自知。
“你别...别吓爸爸,爸爸叫医生过来。”伯爵颤抖着声音,想扶住女儿,又恐一伸手碰触,人就像易碎品一样彻底碎裂开来。所以手一直颤抖着在半空伸出又缩回。
侍候在一旁的其他人也发现了情况的不对劲,着急上前看情况的,飞奔着去叫医生的,几近乱成一团。
希尔抓住伯爵的胳膊,艰难地说道:“爸爸,你...帮我叫他回来吧...叫陛下回来,我想,再见到他......”
伯爵这才紧紧地抱住女儿,压抑着哽咽道:“好好,爸爸叫他回来,叫他回来,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希尔喘了口气,继续道:“告诉他......咳咳咳......就以此为时机与伊谢尔伦的共和者......达成和平共处的协议吧。真正的武力是止战,不是杀死敌人的兵锋......邀请他们来费沙出席我的葬礼,以此来向宇宙展示帝国和伊谢尔伦的止息兵戈之意。我希望我是没有遗憾的离开......”
希尔感到眼前越来越模糊,耳边的声音也在渐渐离她远去,她嘴角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直到彻底陷入黑暗中......
或许是两军的对峙进入了胶着的状态,莱因哈特莫名感到一阵心烦气躁,明明对方的军备人员都远远比不上己方,却将帝国军拖到如此地步,该说对方的指挥官不愧是杨威利的继任者吗?
就在这时,控制室转来一道费沙传来的紧急通讯。
莱因哈特立刻提起了警惕,若不是真的紧急情况,费沙方面不会在两军对垒的危急时刻传信过来。琇書網
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出现在光屏上的玛林道夫伯爵一脸憔悴的告诉他,希尔病危,让他立刻返回费沙。
莱因哈特猛地捏紧椅子的扶手,他怀疑因为对方的信号干扰,所以听错了。
于是转头问侍立在一旁的副官等人,“刚刚玛林道夫伯爵说了什么?”
其他人也如莱因哈特一样,被这个消息给震地懵在了当场。好一会儿才听到不知是谁,不太确定地小声说:“伯爵阁下似乎说了......皇后陛下病危?”
莱因哈特仍旧不相信这个消息,隐忍着怒气对伯爵说道:“岳父大人,希尔是你的女儿,即便开玩笑,也不该用如此的方式。”
“我倒希望我是开玩笑。”说完,伯爵再也忍不住捂住脸哭了出来。
莱因哈特的心彻底慌了,四肢像被冻住一样听着伯爵断断续续地讲她的妻子在她离开后,怎样与地球教的人周旋,怎样生下两个孩子,又是怎样身体持续虚弱下去,以致病重难愈。又是怎样说出邀请敌人来参加自己葬礼的话。
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莱因哈特怔怔地不知看向何处。
直到玛林道夫伯爵催促,“陛下,尽快回来吧,希尔在等你。”
莱因哈特的眼睛才重新聚起焦距,猛地站起身,恨不得马上就回到希尔身边。
可是现实却不能。
“传令下去,让各舰队快速脱离战场,有序后退。皇后...病危,朕要以最快的速度返回费沙。再让缪拉传讯伊谢尔伦......不,朕亲自来。”
而伊谢尔伦这边,突然发现刚刚还和己方胶着的帝国舰队开始出现了后移的情况,虽然对方此举让自己这边的压力骤减,但此种奇怪的情况,仍不免让人心里嘀咕。
就在这时,帝国方发来皇帝要求通讯的消息。
尤里安只犹疑了一下就同意了,不如说他此刻有种瞌睡来了就送枕头的幸运。从一开始他的打算就是将帝国拖到谈判桌上。他以为得是他经过重重考验走到皇帝面前,没想到皇帝会主动要求见他。
未等尤里安多想,就见华丽的霸主出现在了通讯屏上,耀眼依旧,只是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比起以前看到的投影,此刻皇帝的周身显得有些黯淡。
“这场战争就到此为止吧,朕的妻子告诉朕真正的武力是止战,不是杀死敌人的兵锋,她...想要和平。所以你来费沙,朕给你想要的。”
话到这里就结束了。
尤里安看似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却对莱因哈特这突然转变的态度大感疑惑。两军看似胶着,实际处在劣势的仍是他们。随着他们的士兵和军备不断消耗,胜利的天平会不断地向帝国那方倾斜,
双方心里都有数的情况下,皇帝却主动发来通讯......
对他说他妻子的话,他的妻子想要和平,还让他来费沙。是为了他的妻子吗?
尤里安如此猜测的时候,亚典波罗,梅尔卡兹等等幕僚在尤里安的要求下都聚集到了他这里。
见人都齐了,尤里安将皇帝亲自发来通讯,以及他所说的话一次不落地告诉了众人。希望能集合众人的意见,该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况。
波布兰第一个开口,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刚刚我的座机跑进了一则敌方的通讯,说皇后病危,皇帝陛下让尽快脱离战场返回费沙。因为他的老婆快死了,所以他着急回去见他老婆最后一面,所以放弃攻打咱们?”
先寇布接着他的话道:“不止如此,他老婆还是个和平爱好者,劝他放弃武力和咱们和平共处。啧啧,真是个可爱的女人。如此可爱的女人真想亲眼见一见。”
波布兰白他一眼,“你想都不要想了,人家可是皇帝的老婆,不是你这个中年大叔能肖想的。”
“你难道不认为那是个好女人吗?就是可惜被神嫉妒,要早早地离开这个世界。”先寇布一脸惋惜。
经过两人不正经的这么一分析,众人心里大概都有了底。对事情出现转机欣喜的同时,也为那位未曾谋面却劝谏皇帝,为他们争取到和平机会的帝国皇后生出了一丝好感,却更感惋惜。
气氛沉默了一瞬,亚典波罗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皇帝让你去费沙,你是怎么打算的,万一是陷阱怎么办?”
尤里安抓了抓头发,那动作简直和他已经逝去的监护人,他们信任的前司令官杨威利如出一撤。
在场之人无不涌现出怀念之感,还有一种前后传承的希望与动容。
没有让众人失望,尤里安很快整理好军扁帽,一脸坚定道:“我要去费沙,这是我们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我不想也不能放弃。”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皆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先寇布懒懒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算我一份。”
波布兰也不甘示弱,“我也去。”
几乎所有人都说要同行。
通过超光速通讯参与到谈话中的卡介伦只能无奈道:“好吧,我继续留守伊谢尔伦,但是你们不要以为我有三头六臂一个人能处理所有的事。至少留下几个人来帮我处理善后的事。”
“那就有家室的留下。”
“按照你已经有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来说,你就算是有家室的人啊。”
“但是无论是户籍,还是档案或者其他什么的记录,我都是单身哦。”
“你自己听着这话不觉得无耻吗?”
“完全,不觉得。”
听着先寇布和波布兰日行一例的斗嘴,众人方才惊觉还能够活着站在这里,与同僚一起,真好......
两军以极快的速度收拢舰队,撤出战场,下面的人向莱因哈特请示是否在海尼森修整一下,补充补给再返回费沙。
当即被心急如焚,恨不得即刻返回费沙的莱因哈特发作道:“皇后还在等朕回去,朕没有那么多时间可浪费。即刻返回费沙,途径乌鲁瓦希再作简单的补给就可以。”
下面的人不敢再说什么,恭敬地行礼下去传达命令了。
莱因哈特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回御座上,好一会儿,像是问侍立在一旁的副官等人,又像是问自己,“皇后会没事吧?”
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作答,莱因哈特也没有怪罪的心思,也是这一刻,他突然很恐惧,恐惧起了从前一向看轻的死亡。因为他让这个宇宙流血太多,所以奥丁大神惩罚他失去深爱的妻子吗?
心口涩涩的发疼,眼睛也在不知不觉间模糊了起来。莱因哈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眼睛。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忽听到耳边有人汇报道:“陛下,伊谢尔伦的舰队出现在了我方舰队的后面,跟着我方舰队一起往费沙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