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夫妻带着疑问离去,此等玄妙之事,大多数都让人难以理解。
尤其是他们都未曾学过什么辩证法。
就算是王布犁,对于这种改变,同样没什么太多的认知。
许多话都能把他们搅和的迷糊喽。
朱元璋在驿站内,思索了许久,决定给好大儿朱标写一封信。
如此,也算是对他有个交待,最主要的是分享一二大明在未来遇到的困难。
作为执政者该如何避免。
最后在询问一二如今朝政处理的如何,可遇到什么棘手的地方了?
待到书写完毕,朱元璋呆愣了好一会,才叫锦衣卫给送走。
此番在仙境当中所看到的许多事,都让朱元璋觉得实在是不敢相信。
他的子孙后代竟然做事如此不牢靠。
尽管方才王布犁再说有些问题是朱棣自己遗留下来的,可是大明不能总是往外打仗,士卒承平已久,不善于战事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最主要的还是兵制的问题,朱元璋对此十分的头疼。
可王布犁给出的解决办法,除了加钱之外,就没有什么太好的想法。
钱。
正是朱元璋所稀缺的东西,尽管在浙江福建交界处找到了银矿,但产出并不是很多。
如今万般事情全都萦绕在他的脑子里,件件想要抓手,可却无从抓手。
天亮之后。
王布犁继续陪着朱元璋一同在江南巡查。
倒是温客送来了审讯的最新消息,那粮食被倒卖,说是朝中有人。
最主要的是这条线索断了,中间人下落不明。
“无妨。”
王布犁倒是不以为意,看样子江南地区又不是一处有这种情况:
“定然是窝案,总会露出马脚的。”
朱元璋也不去理会王布犁的安慰之言。
这种断案之事,倒是不如王布犁专业。
此时天气越发炎热起来。
朱元璋身上的裤子因为赶路磨破了,他只是差人缝补一二,并没有换上新的。
他相信只有这样路过人家田地讨口水喝,才能询问出更多真实的情况。
像这种机会,可是一丁点都不常见呐。
“布犁,咱治理大明十几年,还是第一次微服私访,着实是让咱大开眼界呐。”
朱元璋像个老农一般坐在树荫下。
王布犁手里也早就换成了蒲扇,一副贵公子的衣衫也早就换了。
此时他比朱元璋穿着破洞衣服还激进,直接大裤衩子加背心,头上戴着遮阳的草帽。
谁看见也不觉得他是有钱有势之人。
如今大明许多黔首在田间劳作多是不穿上衣,免得被刮坏,小孩子多是光着屁股蛋子。
“总体而言,比大元强上许多,但也没有摸到盛世的门槛。”
“哈哈哈。”
朱元璋听到王布犁这话,是有些得意的。
“咱可是知晓大元治下百姓有多苦,先前咱总想着一口气干完所有事。
现在想想欲速则不达,基地没有搭好,就快速盖上宫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倒塌了。”
朱元璋进入仙境看了如此多大明的未来之事,心中未免不会有些松动,有关他所思所想的方式。
“军制有问题,咱下达的为民着想的好政策,到了基层就变成这个模样,完全没有用到正途上。”
朱元璋看着王布犁穿着的像个破落户:“你小子总是钱钱钱的,可咱也觉得不是十分的对劲。
还有那种一旦出现灾难就以工代赈的政策,对于咱而言,也并不是十分的稳妥。
到时候天下各处闹了灾荒,都没有粮食,朝堂就算变相给他们发钱,那又有什么用处?
以咱之见,农户还是大明立国之本,不可轻易动摇。”
“岳父所言在理。”
王布犁对于朱元璋治理国家的构想是有过了解的,如今大明的情况处于摸着石头过河的阶段。
毕竟丞相这個职位废除了,光靠皇帝自己的精力指定是不够的。
尤其是朱元璋还参考了后世子孙的内阁制度,倒是给朱标也配置了一个简易的。
“哪里在理了?”
“当然说的话啊。”王布犁笑嘻嘻的解释道:
“若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没有脱离基层百姓,那制定下的政策定然是利国利民。
若是除了差错,那便是作为执行者的官吏们在其中上下其手了。”
“嗯,你小子也是个善于观察的。”
朱元璋也认同王布犁的话,他这些年一直都在打击富户,补贴普通百姓。
严格控制官员的待遇,就是不想让他们去做危害百姓的事情。
奈何后世子孙一个一个的,对于官员都过于宽松。
那群江南官员在家乡占有的田亩简直是危言耸听,他对于儿子们的俸禄都是虚的,可那些官员是实打实的占地。
朱元璋总觉得王布犁所言是颇对他脾气的。
但有时候说话又把他气的呗呗的。
属实是又爱又恨的了。
朱标接到了他爹的信件,自然明白他爹又进入了仙境当中,发现了一些大明的问题,所以让他叫来一群智谋团来解决这类问题。
“又出现新问题了。”
其中有关兵制的事情,朱元璋也原原本本的告诉太子,让燕王朱棣去做了。
朱标对于问题多并不在意,因为他还年轻,这些都是挑战,能让大明更上一层楼。
谁的谏言都不如在看到后世子孙做出来的那些烂事,更让他们这群统治者痛彻心扉。
所以能改的一定要改。
只不过还需要看准时机。
朱标觉得自己正是年轻力壮,尤其是父皇又放手让自己去做,那一定要干好喽。
所以就算丢给他在多的问题,再多的公文,他加班加点也全都要搞好。
免得父皇在外巡查不放心,还要打道回府帮自己擦屁股。
朱标自认为跟在父亲身边协助处理朝政这么多年,早就历炼出来了,如今单挑大梁,不过是为了日后真正当皇帝的一次模拟训练罢了。
故而朱标不觉得这些问题是问题,总归是有各种各样的解决办法的。
趁着年轻不折腾,待到年岁大了也就没有什么心气了,更容易得过且过。
朱标把问题另外写出来,唤来自己的简易内阁,叫他们先去探讨一番,得出什么结论之后,再共同商议。
至于建造军校这种事,还需要同那些将军们以及国子监有教学经验的夫子们仔细商议一二。
朱标腾出空来,给朱元璋写了一封回信,然后又给王布犁写了一封信,询问他对于一些问题的看法。
相比于旁人,朱标总是下意识的认为王布犁的法子更加贴切实际。
这小子是真的奔着解决问题为基本点出发的,而不是要考虑平衡朝中的各种势力。
论政斗。
他当真不是一个合格的臣子。
可也就是这一点,让朱标十分信任他。
朱棣在北平,同样派出自己的心腹出去继续勘察有关屯田兵的情况。
上一次他就得到了不少消息,许多士卒被上官欺压,责令整改,如今看看到底有没有改。
再没有什么改的,就要杀鸡儆猴了。
否则大明的屯田兵就不可避免的要糜烂下去,到时候父皇的战略构想,就完全撑不住了。
更不用说这些屯田兵还要支撑自己远赴漠北去干蒙古人呢。
若是屯田兵都不能安心种田,那还有个屁用。
总之,大明高层全都行动起来了,一时间朝内臣子连连叫苦,怎么又加活了?
倒是朱标对于一些用心配合自己的部门发放了一波补贴,作为奖赏。
尚书以及侍郎嘴上谢恩,但并没有往心里去。
倒是那些主事以及衙门内的吏员对于太子感恩戴德。
没说的。
毕竟太子是真的发粮食又发宝钞。
对于江宁县的操作,他们这群官员哪个不羡慕。
人家六品衙门都有补贴,连个小吏都活的滋润,他们这些高品级的衙门,反倒是没有这样。
好在太子体贴他们,给与了大家一些奖赏。
或者说,当今陛下外出巡视,太子当家作主,让众多臣子心里都感觉十分的“舒爽”以及“轻松”。
至少太子还没有表现出来要干掉你三族的意思。
甚至有些阴暗的臣子暗戳戳的想着,万一天子如同秦始皇一般,在外巡视直接噶了。
太子顺势继位,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可以说,朱元璋外出,太子当政后,朝堂内的氛围都轻松了许多。
王布犁接到朱标的书信,询问自己一些政策上的问题。
对于绕这么一个圈子的石,王布犁觉得朱元璋也不嫌弃麻烦。
还是觉得有些话,我必然不会讲给他听?
王布犁沉思良久,便直接把雍正的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的法子写出来了,用不用看朱标了。
反正损害的到底是官绅阶级,也算是大明政权的一些既得利益者,没有点强有力的手腕,怕是无法推行下去。
朱元璋也十分差异王布犁竟然洋洋洒洒的写了那么长时间。
不知道标儿与他说了些什么,让他一直写写。
不过朱元璋也没有打扰王布犁,只是听着锦衣卫有关寺庙对抗官府的汇报。
这也是他在路途当中听闻的。
千乘寺僧人犯了法在逃亡期间,公然武力对抗官府,打死衙役一人,打伤两人,逃入寺庙,结果寺庙主持率领二百于僧,包围十余名衙役,不肯交人,待到天明才放他们离开。
寺庙如此这般“武德充沛”,实是前朝遗留。
朱元璋早年间在寺庙厮混,也是懂得这些道理。
在元代,寺院经商是很常见的现象。
中统四年(1263),忽必烈下诏允许僧道“种田入租,贸易输税”现象便普及开来。
如大护国仁王寺是忽必烈的皇后所建,名下资产遍布全国。
其中仅“江淮酒馆”便有一百四十家;
普通寺庙也是如此,元曲里便有“金山寺摆满了贩茶船”之说。
真定路的寺庙奉恩寺,名下也有“邸舍百余间”,邸舍就是旅馆。后来又扩建房屋八十间,还经营着“浴室二区,酒肆一区”。
对元代人来说,寺庙与道观不仅仅是一个信仰共同体,也是一个经济共同体。
寺庙购置田宅、开矿经商需要人力,保护资产或参与倾轧也需要人力。
这“几百余丁”的身份,大概便是如此。
此外,寺庙在元代还享有免服丁役的特权。
虽然该政策多次反复,但就是朱元璋出生一年之后,元文宗仍在诏书里规定“僧尼徭役一切无有所与”、“诸僧寺田有当输租者,免其役”,该政策之后未见变化。
朱元璋十七岁时被家里人送去寺庙,托身于寺四年,除了没地方吃饭,也是为了借寺庙的特权来逃避编户齐民必须承担的丁役。
朱元璋有过入寺的经历,自然清楚寺庙在元代其实是一种有钱、有人、有关系网的社会组织。
所以他对于寺庙以及僧人的态度具有极大的反差两面性。
一方面,他经常表现出对僧道神佛充满了敬重。
南京的灵谷寺因为需回避朱元璋的宫殿,座寺庙连带寺内安葬梁代志公禅师的志公塔,一并被迁走。
朱元璋下令此次迁址的费用与人力全部由官府承担。
新寺庙与新志公塔完工后,朱元璋又以“释迦志公,已逝数千百年,犹能生尔等众”为由,下令释放了所有参与重建工作的囚徒。
其实就是以释放囚徒来向释迦、大觉金仙与志公禅师进献功德。
另一面,朱元璋又长期致力于摧毁僧道与世俗社会的连接,竭力迫使天下寺院退回到枯燥的念佛诵经活动当中,给许多皇子都配备僧人,但一直都没有行动把他们都断开链接。
现在听闻这个见闻,更是让他十分恼怒。
这帮秃驴。
胆敢蔑视官府的权威,定要好好收拾他们一旦。
朱元璋心里已经在思考着杀鸡儆猴的事情了。
王布犁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等着墨迹干了,再塞进信封,送给朱标去。
“女婿,你来听听这僧人闹事之事?”
毛骧便主动上前走了几步,确定自己无法看清楚王布犁摆在桌子上的字迹,才开口复述了一遭。
听完之后,王布犁才开口道:
“他们可不光是对抗官府,还交结官吏,替人卖东西,替人放贷款,事置办田地、开采矿产、设店放贷等商业活动。”
朱元璋瓮声瓮气的道:“这些事都不是僧道该做的,谁做这种事被抓到,就砍谁的脑袋。”
王布犁瞥了他一眼:“岳父,南京城内可有不少高僧,他们那些寺庙在南京的情况,您当真不知道?”
“亦或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怎么可能到了此地才像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似的?”
面对王布犁的一连三问,朱元璋闭口不言,他一直都没有下定决心。
“你到底想说什么?”
“百家神怪,诞妄恍惚,臣知陛下洞烛之矣。然犹不免欲以愚弄天下,若所谓以神道设教者。”
王布犁的意思是朱元璋内心其实根本不信那些荒诞的神怪的说法。
之所以还要搞“神道设教”,其实是为了愚弄天下百姓,让百姓们相信朱明政权有天意的支持。
“你到底想说什么?”
朱元璋内心的想法被王布犁戳破。
尽管这小子一直都嚷嚷着天上没有什么仙人,可是发生在他身上的又作何解释?
整个大明最接近仙人之人,反倒一直嚷嚷着全都是假的。
那些假的反倒一直都说是真的。
世界何其荒谬和离谱,以至于朱元璋都觉得一丁点都不现实。
“完全没必要做这种事情。”
听了王布犁劝解的话,朱元璋端起茶杯:“朕记得什么天命神授之类的说法。”
“天下已用武力打了下来,人心已然服从,奸雄已然畏惧,不必再拿神仙来说事。”王布犁又哼笑一声:
“当年陛下全家几乎死绝,没有地方安葬父母,以及快要饿死的时候,我猜可没少像什么神仙祈求吧?
可被人世间供奉的神佛那么多,可有一个回应陛下了?
陛下能够拥有今天这个地步,完全就是自己努力,加上会和时机才会有的,敢问什么哪路神仙帮助过你?”
王布犁的话语虽然轻,但是却分外的震耳欲聋。
刺耳。
太刺耳了。
刺耳归刺耳,其实朱元璋明白王布犁的话是对的。
世事的真实逻辑是“得天下者得民心”而非“得民心者得天下”,拿神佛说事只是宣传需要,真做了皇帝便不必把神佛当回事。
他不但不必把神佛当回事,还得消灭那些有钱、有人、有关系网的寺庙道观。
“那你有什么想法?”
面对朱元璋的询问,王布犁站起身来,开始收拢自己那些干涸了的书信,慢悠悠的装进信封,封好之后,最后盖上漆封。
“陛下早年间在寺庙讨过生活,这方面经验比我多,不如由陛下出一份整治寺庙的指导文件,以此来整治大明天下的寺庙。”
王布犁相信朱元璋是愿意干这种事情的。
果然,听了王布犁这个建议后,朱元璋喜上眉梢。
他对于出一些指导性的文件,并且在整个天下执行下去这件事,是非常满意的。
这正是他所愿意去做的事情!
“好好好,此事朕还得想一想,免得伤了这帮僧道拥护大明之心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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