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季礼与李观棋并肩走向小房间的门口之际,被臂痛折磨的陈汉升方才舒了一口气。
他摸了一把额上的汗珠,看了看被安置在床脚的苏城河,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这也许是从未出现过的镇楼鬼,想来难度会极高。
你倒是安稳地睡大觉,真来杀你时我到底救还是不救你呢……”
陈汉升自问了一句后,刚被处理好的左臂又传来阵阵疼痛,他默默叹息后将头转向了窗外。
那被季礼推开的小窗外,阳光四溢,不时有军号声传出,与本该的暴雨倾盆世界迥异。
在陈汉升的目光即将收回之际,他忽然看到那扇明晃晃的玻璃突然出现了一瞬的模糊。
可是在顷刻间却又重归寻常,只有一股清凉的风打在他的面容上。
陈汉升微微蹙眉,这个看似普通的细节却也被他印刻在了心头。
而与此同时,季礼与李观棋终于扭开了那道才被阿蓉关闭的房门。
可在开启大门的那一刻,原本耳旁客厅中的进食与议论声却戛然而止,一切归于寂静。
眼前的景象,也绝非先前二人所预期的一样。
季礼的发丝被微微吹开,那双灰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是森冷色调的无光密室。
双耳旁原有的风声即刻停歇,反而是呼啸的暴雨拍打在窗沿的炸裂声,冷风呜呜地往房间里钻,越发让人身躯颤抖。
房间内的摆设也重新回到了现代世界,沙发、电视机、还有一些空空的啤酒罐散落在地面上。
季礼眯了眯眼睛,表面不动声色却内心已在狐疑,看向了李观棋。
李观棋的也带着茫然的眼神与之对视。
二人知道,这说明随着这道门的推开,他们再一次回到了现实世界的黑白大厦中。
可是这是源于何故?
原本季礼以为这只鬼将他们拉回到几十年前,是想重走那段岁月经历,从中杀人、亦或是从中破解。
可一道门,却成为了现实世界与过往世界的钥匙。
走出小卧室,就来到现实世界。
电视机还在开启着,屏幕上没有播放节目,只有沙沙沙的雪花画面。
这不仅是房间内唯一的光源,也是唯一的声响。
季礼缓缓将目光落在了沙发之上,那里正对着电视机,有一个十分臃肿的中年男人正瘫坐那里,歪头似有困倦。
他仔细观察一番后,并没有看出不寻常之处。
只是男人的眼皮并没有完全闭合在一起,眼白还暴露在外,重重的眼袋耷拉着,胡子很长。
但他绝对不是死人,因为季礼捕捉到他扶着沙发角的右手两根手指还在纠结在一处。
这说明这个十分疲倦的男人,既想入眠、却又被心事缠身无法入眠的景象。
两室一厅房子,不算代表过往世界的小卧室,客厅只有疲倦男人一个,但从主卧虚掩的门来看,其内似乎也有人。
季礼越发不了解这只鬼到底想怎么样,却认为必须得把整个房子的情况摸清。
于是他没怎么思考就迈出了脚步,同时看向李观棋悄声说道:
“你留在客厅观察,我前往主卧。”
李观棋点了点头旋即谨慎地朝着疲倦男人靠拢,逐渐感受到惊疑。
季礼就从他的正前方走过,但这个男人似乎并没有半点察觉,眼皮都未动一下。
而随着李观棋的靠近,他仍然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不过通过那食指与中指更加剧烈的纠缠中可以看出一点。
他,现在似乎处于极度焦虑与警惕之中。
注意到这点细节,李观棋认为或许揭开疲倦男人为何如此焦虑,就可以得到那只鬼的破解方法。
“先生,你是否可以看得见我…”
在犹豫许久后,李观棋与那男人的距离已不足两步,近距离之下他更感受到这个男人心头的恐惧。
因为隐藏在茶几下的双腿,明明就在颤抖。
可惜,这句话仍然没有得到回应,李观棋甚至没有看到男人眼皮下的眼珠转动。
按理说,无论如何克制,身为人的下意识是会不经意流露出来的。
他的步步紧逼和出言试探,或多或少都能够试探出一些东西。
但结局是显然的,疲倦男人根本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
李观棋停住脚步,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旋即突然抓起茶几上的啤酒罐砸向了电视机。
静谧房间中的砰然巨响,他听得一清二楚,但那疲倦男人竟然仍未有丝毫动作。
但李观棋却捕捉到了男人半掩的眼皮下,眼睛真的挪动了几寸,看向了一个方向。
他也随之缓缓转头,看向了同一方向。
那个颇为复古的大头电视机与墙壁的空隙间,有一个暗红色的方角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那上面有奇怪的纹路,原有细节俨然模糊不清,但李观棋看一眼后顿时知道了那是什么。
这是一个桌子,宽大的八仙桌。
在惊鸿一瞥中,他曾见到过往世界中的阿蓉就是在这张桌子上吃饭。
……
“吱扭……”
主卧的房门被轻轻推开,在缺乏润滑油的古怪声中,季礼跻身于并不算宽敞的主卧。
在那个景象中,他的眼神,也变得更加迷茫。
这里的床上,是一具女尸,但却很奇怪。
穿着粉红色睡袍的女人,就靠坐在床头,手里还捧着一本书,如同入睡前的酝酿过程。
她虽死,可面容并没有多少苍白,相反带着活生生的疲倦感。
而随着走进,季礼却那双从被子露出的脚上却看到了血痕。
两只脚交叠在一起,左脚的大脚指甲穿进了右脚大拇脚指,一枚沾血的指甲碎片掉落在床单上。
这说明她表面镇定,实则内心存在与中年男子同样的挣扎之意。
季礼一边朝内走去,一边仔细地观察着这具尸体,他古怪地并不是尸体,而是死法。
因为尸体表面并无外伤,单单是脚趾甲绝不至死,而且死亡姿势十分惬意,不可能是被吓死的,也不像死前遭遇残忍的袭击。
那么,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季礼仔细观察一圈后,也没有在主卧得到更多线索,那就只剩下这具尸体存疑。
他从怀中掏出了烟盒,一边思考一边为自己点燃。
客厅未死的中年男人,他的姿势像是准备入睡,可手上的细节预示着他内心的煎熬,无法入睡;
主卧已死的无名女尸,她的姿势也在酝酿睡意,但从脚趾甲因挣扎而脱落可看出,她也无法入睡。
这二人的共同之处在于,都在试图入睡,却无法入睡。
而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死了,一个还活着……
季礼吐出了一口烟圈,站在主卧门口静静地看着那个中年男人。
他心里清楚,这个男人即将步女尸后尘,紧接着就是这些闯入的店长。
但,就凭这种把人熬死的低效手段,那镇楼鬼再强又能强到哪里?
且,人真的会被失眠杀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