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八章:死既是生(1 / 1)

“你敲一下,它回一下。”

方慎言的声音毫无情绪,诉说着简单而惊悚的现实。

季礼悬在门上的手被迫停住了,他再一次仔细地盯着这扇门。

这就是一扇十分普通的铁门,由于年代久远,表面的漆快掉光了,露出光秃秃的灰色。

如果一定说有什么奇特,那就是门上什么都没有贴,很干净。

季礼又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影子,没有出现第四次变化。

“它在回应什么?”

“你是怎么敲的,它就是怎么敲的。”

方慎言是在告诉他,门内的东西也在敲击着那首儿歌。

季礼听不到声音,他只能从方慎言的描述中想象着发生的事情。

在深夜的楼道里,门外的男人敲打着老旧的铁门,演奏着一首脍炙人口的儿歌。

而门内的位置,也有一个东西,在回应着同一首歌,却不愿露面。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当季礼想象着这个画面时,他的大脑里满是这幅画面,回荡在脑海是那第一句歌词。

“不对……”

如果1301内的人,就是刘老师,那么他不应该是敲一声,回一声。

这个现状,更是门内的东西在模仿季礼的节奏。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脑海中的歌词竟然还在循环,就只有那第一句。

季礼敲门时,并没有局限在第一句,他敲击的是完整的儿歌。

但现在经过想象,他的脑子里却不断循环第一句歌词。

他终于觉察出不对劲,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脑海中的歌声,不是想象,是他真实听到的!

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季礼的头忽然出现了一阵混乱。

一种令他浑身不适的感觉,陡然袭来。

脑海中的歌词,仍然停留在第一句歌词,仿佛占满了他的全部思想。

鲜血从他的双耳处缓缓渗出,可他却感受不到任何痛楚,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受伤。

此刻季礼的全部心思,全都用来对抗脑海中的儿歌。

“吱……”

像是什么东西开启的声音,突然回荡在寂静的楼道中。

季礼听不到,但他却看见1301那紧锁的大门,竟然开启了一道缝隙。

黑暗,从那里渗出,如同潮水般侵入着被月光铺满的楼道。

一只脚从门缝中显露出来,那只脚没有脚趾,只有半只脚掌。

正如季礼曾在十八层见到的足印一般无二。

随着视角上移,他看到了一件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一缕长长的发丝垂在胸口处,与宽松的病号服一同飘荡着。

季礼看见了一张惨白如纸的面孔,那张脸就面对着他,单薄的嘴唇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微笑。

那双灰黑双色的瞳孔里,闪现着极为复杂的情绪,季礼读不懂。

但他分明认清,这个从1301走出的男人,竟然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区别……

只有一个区别:病号服男人,没有双耳。

心灵干扰加失聪,是十三层。

若此人并未出现,季礼尚且陷入混乱的思维之中,可现在看见它时,他却获得了一瞬间的清明。

这个病号服男人的出现,让他意识到了这只鬼的攻击手段。

心灵干扰能力,强的很强,弱的很弱。

由于人类是一个极具想象力的生路,大脑是他们最强大、也最脆弱的武器。

所以针对心灵的攻击,也取决于想象力。

只要鬼物拥有足够惊艳的想象力,它就能将这种手段运用到极致。

季礼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

方慎言的场外求助,不该用在这种途径上。

他就是一个教会季礼使用笛子的外援,不能通过他去开启捷径。

捷径,就是死路。

1301和1315,不管这两户里到底哪个是刘老师,都不该以这种方式会面。

真正的途径,唯有使用竹笛。

但如今,死路已开,到底该怎么拨乱反正……

使用人头闹钟,是一种方法。

以灵异世界的介入,打断游戏世界的剧情,争取更多时间,寻求转机。

不过季礼转念将其抛弃,他已经不能确定,大脑下的指令是否可以真正支配行动。

有什么方法,是既成事实,不需要他介入即可解除危机的……

慢慢地,他将目光落在了脚下的影子上面。

停留在第三次分裂的影子,在长廊中不受影响,毫无动静。

季礼的念头一闪即逝,没有丝毫犹豫地蓦然转身。

这一次,他的位置出现了变化,从背对月光,变为面朝月光。

同时,背后的影子也开始挣动,出现了本体之外的战栗。

仿佛此刻季礼的影子,已经脱离了季礼的掌控,不再随他动作而动作。

黯淡的月光照亮了季礼的面孔,也照亮了他双耳处渗出的鲜血。

身后的影子开始越拉越长,直至蔓延到了十三层的电梯口。

第四次分裂,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被分成三份的影子,从颤抖变为蠕动,彻底成为相互独立的三份。

与此同时,季礼的本体也出现了未曾有过的变化。

他领口、腹部、膝盖处的衣着,凭空出现了折痕,像是褶皱,却又格外整齐。

不仅如此,季礼的身影也变得模糊起来,像是从三维降为二维。

以另一个视角看去,他似乎从一个活生生的人,成为了一张定格的相片。

而这张相片,被折了三次。

“嘶……”

无声的撕裂音,从季礼的身躯回荡开来,即将把他撕成三份。

这一期间,季礼却始终闭着双眼,毫无动作,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然而,正当他即将被撕成三份之际,1301门口伫立的病号服男人,却一步迈了出去。

它第一次走到了十三层的楼道之中,却并没有看向季礼,而是转头看向了楼下。

病号服上的淡蓝色开始一条一条的消失,这件拥有特别意义的衣服产生了变化,正在转为纯白色。

随着它的介入,季礼身上的撕裂开始了暂停。

两种力量以他为战场,展开了激烈而汹涌的对抗。

双方都想将其置于死地,却又都不想让他死在另一方的手上。

这就导致了一个诡异且合理的平衡。

明明两只鬼都想杀死季礼,却又都在不断地救下他。

一条死路,会死人。

但两条死路,却可救人。

病号服男人的出现,让季礼确定十三层的死法,是心灵干扰和失聪。

那么影子的分裂,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

它是一个外来鬼。

不过季礼无所谓,因为他明白这只鬼为何到来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他让两只鬼对上了,他可以开始回到自己该走的路上了。

“呜…呜呜……”

竹笛横在唇边,气息在指孔中流窜,奏响着并不动听的音符。

这一次,季礼将那首儿歌的第一句奏响,略有生疏但足够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