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顾川所说,肖雨非但没有好言好语,反而呵责道:“鬼神之事,你一介凡人,怎能随意插手。”
顾川则辩解:“是他有求于我,若非答应我怎知他不会害我性命?”
肖雨脸色阴沉,动了动嘴皮说:“鬼神之事自有冥府掌差定夺,你这是强词夺理。”
那是一个古老传说。
自天地初成,凡人寿数也自有天定,寿终正寝,魂魄会进入一条名为“冥河”的长流,水流之上有一引渡人,它掌管着冥河之水,鬼魂在水上会漂流七日,向着引渡使诉说自己的生平。
七日之后,生前作恶,害命之徒,过河七日,怨气未散者,冥河水化为红色,宛如烧开的滚烫开水。
水底下是在其中翻腾的鬼怪,它们满身污秽。
一旦浮出水面就会拼命的挣扎,妄图抓住身边能抓住的东西,贪婪黑心会抓住鬼魂最终一起坠入水底,任凭鬼魂的呼喊或哭泣,引渡使都不为所动,最终沉入水底轮为鬼道众生。
因此冥河之水,常年会传来鬼怪的哭泣,缓缓的讲述自己生平之哀。
久而久之,引渡之人又有了另一种说法,因其掌管鬼魂之责,民间将其称为“冥河掌差”。
而成功渡河的魂魄,引渡使会带走他们进入地府,按生前所犯之事而入轮回道。
至于鬼道众生则被敕令永生不得离开那污浊之地,由掌灯人亲自看管,传说中掌灯人手执命魂灯,灯熄则罪消,鬼怪便可重获自由。
可命魂之火,从未熄灭。
肖雨之所以这么生气就是因为顾川答应了鬼的请求。
人变鬼,那是由自身怨气所致,或怒,或哀,或不甘,三邪之下,便可成为怨鬼,过河七日未消,则会坠入鬼道。
说明它们并没有醒悟,投胎也会因自身怨气而夭折,长期便可成为恶鬼。
此鬼善恶未知,或凶或吉,无人能判断,与它交易无异于拿自己的命去赌。
这小子才从鬼界逃生,如今又入鬼道之局,她怎能不气。
殊不知肖雨这句话,顾川听得脸发绿,心里顿感委屈与不满,他板着脸站起来,甩出一句话:“嘁,好啊,那我也不麻烦你,说来说去就是我的错,我自己解决可以吧。”
肖雨虽在气头上,但也心知自己不该这样说,可一旁的余海就跟块木头似的,也不知道打个圆场。
见顾川撒腿走了出去,她气从心来,踩了余海一脚骂道:“你是猪吗?怎么不拉着点他!就由着我把他气跑不成!”
这一脚也把余海踩醒,“有没有搞错,他一个大男人,我还得如何劝他,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你又何必多说那一两句呢?”
说罢,余海摆了摆手,十分平和,这小子人不大,脾气还挺冲,说白了就是火气盛,年轻嘛。让他自己冷静冷静,就会想通。
肖雨颇为头疼得看向顾川离开的方向,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不经说,目光又注意到他来时带来的书。
余海见状,赶紧拿起来,指着之前他们分析出来的几个字问她。
“先不说这事,你先看看这母子咒跟鬼子母咒有什么区别?”
他刚才就一直在想这事。
肖雨拿来一瞧,眼中骇然:“这不是母子咒。”像是想起来什么,她接着问道:“你们是不是在调查汇安华苑的自杀案?”
余海点了点头,正想问她是不是知道什么,因为之前她也到过那小区。
不料,肖雨却警告道:“快停手!这不是一起普通案件。”
此时出了门的顾川,内心也渐渐平复下来,脸上浮出一抹愧疚之色。
好歹人家之前拼死拼活救过自己,也是为他好,自己怎么能因为这事怄气?他感到苦恼,可他答应李天真的有不可言说的苦衷,说来说去还是得怪在那家伙头上。
等到气消些,他在附近晃荡了几圈,填饱了肚子,闹市繁华,喧闹,车来车往,他有点呆不习惯。
思来想去,他终于下定决心去一个地方。
夜幕降临,月光朦胧的照在公路上,安静的街道透出一丝诡异。
顾川打了一个喷嚏,身上仅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外加一条红色大裤衩。
他哆哆嗦嗦的走在街头,周围没有一个行人,抬眼望去,瞧见十字路口时,他停住了脚。
这里就是那个女主播出车祸的地方,他仔细打量四周,发觉与梦中场景极为相似,李天曾在他梦境中呈现的样子。
他想不通为什么那天会无缘无故被李天找上门,后来他想明白。
不是没有原因,他见过那些人!
那名女主播好像叫孙菲吧,他打开手机想找找昨天的新闻,好巧不巧,手机快没电了。
他今出门,这手机电量还满格,随后他把手机收回兜里。
来这,主要是来验证梦中的事情,他先是来到那个十字路口,阴冷的风嘶嘶的吹来,路口下方是一处陡峭的山壁,围栏固定得死死的,顾川翻了过去,脚下一个踉跄,他差点摔倒。
最终借着点点月光,他摸索着一点点往下面爬,直到脚下的路平坦,他确信自己已经下到这公路的最底下。
杂草不少,落石也多,这时,他隐约发觉前方有一人影,隔得太远,视线昏暗,他看不太清,觉得是树的枝丫随风飘荡,待他一步一步走近。
那疑似人影的东西却不见了,顾川心里一凉,觉得脚下湿漉漉,把脚挪开,定晴一看,黄褐色的土壤竟然渗出血丝。
“乖乖,太邪门了。”
顾川退后,随即见刚刚还能承受住人的土壤竟然开始塌陷,耳边呼出一气,他惊得一回头,是那个影子!他从地上缓缓聚集起来,开始还是扭曲的一团,最终才维持住人的样子。
“救救我,我就在这里!”人影一开口,黑色的污秽之物也蹦出口,顾川愣住,下意识朝后方退去,也没注意脚下,直接跌坐在刚刚塌陷的土壤前,他慌乱的看向手边。
月光从未如此明亮,他看到了土壤之下,石头缝中卧着的尸体,
他身体诡异的折叠在一起,勉强能看出个人形,尸体皮肤蜡黄,像是融化的黄油,已经快腐化成白骨。
顾川倒吸一口凉气,随后镇定下来看向面前的影子,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李天?”
它不为所动,伸出黑乎乎的手指着坑里的尸体。
“原来你就在这里,”,顾川喃喃自语,紧接着问道,你是被人害死的?”
“救救我!我就在这里!”,它还是同之前一样,只会重复这几句。
顾川见问他也行不通,只好放弃这个想法,便朝影子说道,“我会带走你的尸体,也……也算救你了吧。”
它没有反应,身体犹如一个鼓鼓的气球开始胀大,彭的一声,它随着泥土而消失。
顾川松了一口气,望着坑中的尸体,他皱紧眉头,顿感恶心。
李天是被车撞死的,就他这副身体的惨状来看,保不准死后就被扔进坑中埋了起来,正思考接下来做什么,他听见公路上方传来车的鸣笛。
熟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原是肖雨和余海,她打不通顾川电话,觉得这小子莫非赌气,真的自己去解决,好歹自己也是个符师,若真的置这小子于不顾,她岂不是枉为门符成员。
余海听见她的念叨,一点面子也不留,直言:“担心就直说,没必要给自己找些借口,可别学咱周队长,刀子嘴豆腐心。”。
“哟,你清高,你为人坦荡是吧。”肖雨听他话也不乐意,直接反驳回去,余海嘀咕道,我也没说自己清高,他现在可不想同她吵架。
“找到了!尸体找到了!”
公路下方,顾川爬了上来,两人相视一望,几乎同时脱口而出,“什么尸体?”
顾川跨过栏杆处,打算翻过来,表情有些得意,“当然是李天的尸体!”
可话音刚落,他顿感脖子后面被人扯了一下,整副身体一个重心不稳往后方倒去,肖雨眼疾手快,离他最近,伸手一把拉住他。
可背后仿佛有双手,力气大得分明,两人几乎同时被拽了出去,余海慌了,伸手想抓,却没抓住,这可是峭壁啊,人滚下去,没死也半身不遂。
在这一瞬间,顾川眼中蹦出一丝怒气,他揽过肖雨,紧紧抱住她,他长得高,肖雨本身也小巧,他一个怀抱能护住她半个身子,就这样两人双双滚了下去。
顾川背后被碎石硌得生疼,他穿的薄,像扎进肉里一般疼,最后才重重的落在地上,一点也不柔软,而是又硬又干的地。
肖雨伤的不轻,她站起来,慌忙查看顾川伤势。
他衣服破烂不堪,身上全是翻滚中受到冲击的淤青,其中背上最严重,坚硬的石头给他割开了一道大口子,正不断冒着血。
他脸色惨白,疼得冒汗,强撑着直起半个身子,满眼怒意的盯向肖雨后方,那里立有一道人影。
“李天?你打算杀了我?”
肖雨回头,她手起符诀,一点天明眼,刚刚还空无一物的前方,能见一团黑色的雾状。
她站起身子,冷笑一声,“鬼道之鬼,竟妄图来寻活人为你伸怨,这也就罢了,稍有不满,你还想伤其性命,今我非除了你不可。”,她这次真的发怒了。
说着便从腰间掏出一柄细软剑,扬起手中剑朝那团黑雾刺去。
这剑上刻有符文,径直刺过那黑雾身体,黑雾不躲也不闪,当真奇怪。
顾川吞了吞口水,认出这是那把之前被周广学收走的符文剑,没想到又还给了她。
黑雾挨了这一剑,顾川见李天的那张乌青色人脸困惑不已,空洞的眼神盯向他,四周一时间怪风四起,无数的黑气朝这个方向涌来,他好像也怒了。
“他的尸体在哪?”肖雨回头大喊。
人影一怔。
顾川赶紧朝肖雨手旁一指,她眼神一凛,在剑上滴上自己的血,随后将剑抛之半空,嘴上大喊,“鬼道众生,地府衙差,听吾差遣,遣鬼返界。”
尸体的嘴巴,一道怨气腾飞出口,朝人影打去,见势不妙,人影想遁走,可还是被打中,怨气逆转,又收回尸体口中,短短几秒,见此肖雨接剑刺入尸体。
顾川顿感胸前火辣辣的疼,低头一看,红色的字缓缓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他也顾不上疼痛,眼中全是笑意,对着肖雨感谢道,“姑奶奶这次又多亏了你。”
肖雨抹了抹汗水,摇头,“在刚才的作法中,我能感觉出来,这家伙并未想害我,所以才能被我轻易收服,”。她扶起顾川,“至于胸前的字,那就是个约束咒,鬼一旦被遣返鬼界,活人世界它留下的一切痕迹都会消失。”
她言语中温柔了些,“你该庆幸自己没死,不然谁帮我修罗盘?”
顾川一愣,他倒忘了这事。
就在两人谈话间,余海也爬了下来,嘴里骂骂咧咧,“臭小子,还没死!”,见他受了伤,火气蹭蹭上涨,又笑又气,“就你还出风头,这次得了个教训吧!”
后面两人把顾川扶了上去,随后又送去医院,尸体自然喊了警察来带回去,能找到尸体,也算个不小的收获。
大部队走后,一个男人不知道从哪走了出来,也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他抬头看向公路上方,嘴角勾起一抹渗人的笑容,“有意思,真有意思的家伙。”
他转动着手上的铜戒,手在坑中轻轻一挥,一缕黑气汇聚在他手心,“小东西,你也真命大,去招惹那家伙,哈哈哈哈。”,若是顾川在此定会发现,此人就是那名公交车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