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每隔几天,女孩都会偷偷瞒着众人跑这山上来。
除了带吃的,她也会带一些有趣的杂志书。
女孩很喜欢研究这些。
她跟着也瞧,不过比起这些,食物才是她的最爱,毕竟她的眼睛分不出什么色彩。
她也总夸女孩,若是她穿,一定比村里的任何姑娘还好看。
“那你觉得这里面哪一件颜色的裙子好看?”女孩忽然问她,最近她在学织布的手艺,也会缝衣服,就想试着做一条裙子。
她微微感到新奇,竟然不知道女孩还有这样的本事,新裙子啊!她打量了一下女孩,心想,她穿一定好看!
可她挠挠头,对着书翻半天,也实在看不出这些裙子有什么差别,但她不想让女孩失望,就指着其中一页:“这条好看。”。
女孩犹豫了会儿,她有些紧张,不知道是不是她不喜欢,语气又坚定了几分:“这条颜色好看。”
她见女孩笑了。
“好,听你的。”
女孩走后,她又开始了一个人无聊的日子,这里很冷,女孩找了很多干草铺在洞里,勉强暖和,至少不会冻死。
女孩也想过放她,不过两人捣鼓半天也弄不开这脚链,链子另一端则是钉在地下,很深,根本拔不出来。
她没有钥匙,剩下的一天天日子她就这么扳着手指头度过。
直到某天的傍晚,女孩来到山洞,转眼间一年过去,不知不觉中她和女孩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通过女孩,她也了解到外面村子发生的有趣事,比如王家媳妇在外面被发现有两个情夫。
正好那天晚上两人一同跳进院内,撞个正着,院里栓着一条恶狗,刚好那天狗链子断了,追着两人就咬,弄得他们满身伤。
这还不是最好笑的,最好玩的是,那两人被王家人知道后,王家老二气得脸发绿,到最后整张脸都歪啦。
女孩哈哈笑个不停,她却并没有对这事感到好笑,因为女孩今天已经迟到两天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久过。
来得时候,她笑得也很勉强,似乎很累,手也很冷。
女孩抱住她,说是取暖,她一摸她的手,发现上面全是恐怖的伤痕,像是被绳子给勒伤。
她记得女孩跟她说过,她今年15岁,比自己要大好几岁,遇到什么事都要跟她说,照顾她,是应该的。
可是,女孩却从来不告诉她关于自己在村子里发生的事。
这一年里,女孩有过好几次晚上跑来她这里的情况,到了白天,她又回去。
每一次,她的身上都有挨打的淤青,像是为了躲避什么而来。
除了那个自称她丈夫的人还会是谁打她呢?
而这一年里,除了她,女孩却从来没有当着她的面因为这些事哭过。
只是今晚不一样。
女孩哭了。
开始还哭得很小心,很谨慎,生怕被她发现,她察觉到了,于是拍了拍她的背,女孩就哇的一声哭得更大声。
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身体还在颤抖。
看见女孩哭,她也想哭,也跟着她一起哭,女孩站起来,抱住她:“浅浅,不哭,姐姐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她抹干净眼泪,认真听她讲。
在一个村子里,有一户人家有两个女儿,最小的女儿一生下来,身体就不好,染了恶疾甚至还传染给家里人,那户人家就觉得小女儿是不详之人。
动不动就是打,骂她是灾星,也不给治病。
大女儿很心疼妹妹,每日都给她藏饼。
后来,这事被发现后,他们不由分说把小女儿关进屋子,不给一口吃的。
就这样让小女儿活活饿死。
大女儿脸色很平静的得知此事,她不哭不闹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她知道,她的妹妹终于解脱了!
没过多久,他家抱来一个弟弟,平日里愁眉苦脸的父母在那天却出奇的吃上了肉,说他的到来是福。
他们抱着他打转,那是一种他们从未对着他们的女儿表现出的神情。
大女儿也是第一次动怒,砸了桌子,因为那天是妹妹的头七。
看着一旁角落的大女儿,两人不仅不愧疚还骂她和她妹妹两个都是瘟神,败家来的。
她听后,仍旧不哭也不闹,唱着歌,哄着弟弟睡觉,夜里,她拿枕头捂死了弟弟。
“后来呢?”她问道。
女孩怅然若失:“后来啊,那户人家差点打死她,最后在奄奄一息的时候,找了一户人卖了去给人当媳妇。”
“姐姐,那你为什么会给那男人当媳妇啊?”
她眉头皱的很深,也许是听闻这个故事有感而发。
女孩痴痴的笑着,没有回答。
她撇了撇嘴,不甘心的问道:“姐姐,那故事中的大女儿什么时候能解脱?”
“快了,快了,她就快解脱了。”
女孩抱着她,如是说。
她仰头盯着女孩的眼睛,她却没有看她,而是望着外面的黑夜。
“睡吧…今晚我陪你。”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是有股不安。
“没事,以后我天天都陪着你。”
女孩的手很冷,真的很冷,感觉带着寒意,她的嘴里一直在哼唱一首童谣。
歌声飘向洞外。
“卡次卡次”
夜慕降临,安静的山坳处,几个人举着火把正在挖坑。
“动作麻利点…”领头的人凶狠的催促,手上当初被咬的痕迹还一清二楚留着印。
“我说王老二,你家媳妇你不卖力点挖,你还指望大伙来给你干啊?”一旁的男人点上一根烟,蹲在土坑旁笑到,而村长就站在他旁边。
“蔡东家,你倒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怎么不来抛几下?”男人抬起头冲着他喊到,他没理,而是甩了一个脸色:“死得又不是我媳妇!”
他顿时住了嘴:“得得得。”
他不屑的扭头在其他人耳边抱怨道:“不就仗着自己是村长的侄儿吗?有两个钱就了不起了似的,咱看在村长的面子上,还不是因为他帮了我们全村男人,不然天王老子来了,我都得把侄子拉下来干活。”
听着他话的兄弟,铲子一插:“行了,差不多了,不就埋个人,要多深的坑。”
这王老二,人不大,坑还要大家挖得深,有这么宽不就行了,还好意思说人蔡东家,挖了半天,他手都酸了,干脆一甩手,不干了。
“还要挖多深,你自己挖吧。”
“嘿,你丫的,我平时也没少照顾你,你竟然…”
谁知男人反手指着他胸膛:“摸摸你良心,我够义气了哈!”
他斜眼瞧着王老二,若不是我去打听来的消息,不然下一个躺棺材里的人就是你了。
王老二愣在原地,这时,一口黑漆漆的棺材也抬了过来。
众人纷纷出了坑,王老二扭头恶狠狠的瞪着坐在地上抽烟的蔡东家,吼出“下葬!”二字。
凄凉的风从远处刮来映衬着冷清的夜色,伴随着棺材板落地,众人舒了口气。
填土的时候,动作就更快了起来。
众人中,只有一个男人心不在焉,在那里低着头默默填土。
等土埋好后,一直沉默的村长突然说话了:“那个女孩怎么办?”
“不管她!”王老二似乎没什么心情去讨论这些事。
“嗤…自己不看管好她,让她乱跑,现在好了,那煞星一年多了,还活着呢!哦对,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王老二一听,嗬,他这不就是拐着弯子骂自己被戴绿帽子那事吗?
“他娘的,你有种再给老子说一遍!”
看见王老二动了气,其余人赶紧跑来劝架,有人劝蔡东家,现在王老二正在气头上,你们之前闹过矛盾,现在这个节骨眼就没必要互捅刀子了。
男人一听这话倒是骂骂咧咧的收住嘴,不时斜眼看着自己老舅。
似乎也示意他不要说了。
见此王老二反倒是更来气,指着蔡东家的鼻子对着劝架的那个人就说道:“互捅刀子,我捅他啥刀子,你不问问他,明知道那女的是个杀人犯,他倒好,知道这个消息不说,嘿,转头就卖给我。”
王老二是越说越气,气笑了。
“你说他安的啥心?大郎喝药这事是不是还要彻底落到我头上才安心,前面一个倒还好,只是没要我命,这次来的,可真是个要我命的!”
他碎了一口。
正对着脚下的棺材。
“行了,这事是我们做的不对,你不是着急要媳妇嘛,我们这才把那丫头卖给你,谁知道你不管教好她,指不定是听了山上那个煞星的教唆,被迷了心,才干出谋害亲夫的行为。”
“好在我经历那贱货给我带绿帽子的事后,格外警惕,才有幸看到她给我下毒那幕!他奶奶的,下地狱吧!”
王老二狠狠的跺在地面。
他这副模样倒真的恐怖,众人都面露难色。
要知道人仅仅是下毒留全尸,而他,则是把人搁在案板上剁碎了。
人才十五岁啊!
男人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心里就直作呕,他竟然不知道这村子里还有王老二这么凶残的人,村长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村子很穷,为了繁衍后代,他们就不得不四处买媳妇到这来,人有腿会跑,自然要挨打,打断了,打残了,甚至打死了的都有。
久而久之,大家就都默认这些情况,这里没有治安,这里是名副其实的童子村。
男人猛地往山坳旁的草里扎去,吐起来,他一吐,众人就忍不住打趣。
“走了走了,胆小鬼吓吐了,要回家找妈妈,哈哈…”众人纷纷拿起工具。
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风中凌乱,看着脚下刚填好的黄土,他心想,她怎么就死了呢?才多大啊!
甚至到最后连个碑都没有,什么也没有。
…
故事中,大女儿又重新拥有了一个妹妹,她很喜欢很喜欢这个妹妹,她想给她自由,在那个家里,她经常挨打,打得浑身淤青,下不了地,每天还要干很多活。
男人知道她的事,所以只是拿她当出气筒,后来就又把她卖给了别人。
那人管教没有男人严,大女儿还是挨打,她很绝望,想要带着妹妹逃离这里。
于是想到下毒,拿到钥匙,结果却被男人发现。
女孩死了,她已经死了。
男人突然不受控制的流眼泪,捧着脸大哭起来。
“对了,那个山洞里的女孩!”
他突然想起她!
得找到她!男人掉转头,没有沿着大部队的方向下山,而是凭着记忆开始寻找女孩被锁的地方。
他的后面,一缕黑气跟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