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戴弗斯、阿契塔他们的参加,图里伊的胜利庆典依然举行,全城人暂时压下悲伤,欢庆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尤其是将军们举办的宴会持续到深夜,喝了不知道多少壶葡萄酒的安西塔诺斯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出城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来到空空如也的戴弗斯营地,顿时傻眼了。幸好,他们在雇佣军营地看到的还继续驻扎的塔兰图姆援军,才知道雇佣军全部去了阿门多拉腊。
雇佣兵拿下了阿门多拉腊城!这一惊人的消息让安西塔诺斯和布尔科斯再次震惊。
他们一行人立刻加向北行进,急切的想要见到戴弗斯,走到半路,安西塔诺斯突然叫停了队伍:“我们立刻回去。”
“这是为什么,将军?”布尔科斯不解地问。
冷静下来的安西塔诺斯叹了口气:“雇佣军那么着急的在昨晚就攻下了阿门多拉腊,今天连他们的奴隶、辎重都搬进了阿门多拉腊城,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布尔科斯“啊”了一声,吃惊的喊道:“难道……难道他们想占据阿门多拉腊?!”
安西塔诺斯点点头,有些忧郁的说道:“更重要的是——阿契塔也去了阿门多拉腊,这又说明什么问题?”
布尔科斯得到安西塔诺斯的提醒,立刻醒悟过来,再次吃惊的喊道:“难道塔兰图姆支持雇佣军占据阿门多拉腊?!”
“也许只是阿契塔个人的意愿……”安西塔诺斯既是在安慰布尔科斯,也是在宽慰自己,他苦笑道:“如果塔兰图姆真的支持雇佣军,我们图里伊能拒绝吗?塔兰图姆和雇佣军都是拯救了图里伊的英雄啊……”安西塔诺斯又叹了口气,面带忧虑:“唉……可从此,塔兰图姆的势力可就跨过赫拉克利亚,逼近绪巴里平原啦!”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布尔克斯焦急的问道。
“当然是回去商量好对策,再来……”安西塔诺斯嘴上说着,从他无奈的神情上看,显然不认为图里伊对雇佣军强占阿门多拉腊一事有什么好办法。
在回城途中,他一直在落寞的喃喃自语:“唉……仅仅过了半年,图里伊就沦落成这样……还是老师说的对,‘战争是改变一个城邦兴衰的最快的方式’,而图里伊现在欠缺的就是象戴弗斯、阿契塔那样的军事人才啊!……”
听到这话,布尔克斯想起之前自己还没有来得及邀请戴弗斯加入图里伊一事,现在看来,即使自己说出口,戴弗斯也不会同意的。他又想起,之前自己的心腹奴隶梅都斯带领戴弗斯冒险探查阿门多拉腊的情景,恐怕在那时,戴弗斯就打起了这座山城的主意!局势还未明朗之前,他居然就开始谋划阿门多拉腊,并最终得以实现,这是运气吗?不!这两场战斗的胜利都是他带领雇佣军获得的,是靠着自己一步步的努力最终得以实现的!
雇佣军的强占阿门多拉腊的行为虽然侵害了图里伊的利益,但在布尔科斯的心里说不清是愤恨多些,还是敬畏多些……
……………………
戴弗斯正陪同阿契塔参观阿门多拉腊。
阿契塔一边倾听戴弗斯讲述昨晚攻取山城的经过,一边实地查看了雇佣军的攻击路线,并兴致勃勃地尝试如何使用绳钩。
从进入城门后,阿契塔看到最多的除了这一路的血迹,就是这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雇佣军士兵,他们脸上洋溢着和戴弗斯一样的兴奋和骄傲,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向戴弗斯提出建议:“戴弗斯……我认为你们雇佣军要想顺利入主阿门多拉腊,最好能得到阿门多拉腊公民的同意。”
“好!好!”戴弗斯应了一声。
阿契塔看出他的敷衍,他想了想,还是准备劝说一番:“一个城邦要想拥有良好的秩序,不但要有严明的法律,并且要一直遵守它,时间长了,法律就会形成城邦的良好传统,变成城邦秩序的天然基石,给民众带来安定,给城邦带来展。如果一开始就破坏它……”阿契塔停住脚步,指着山坡上斜着生长、形状怪异的松树,意味深长的说道:“就好像这棵树,一开始就长歪了,到后来,它就算拼命生长,也无法变成一株参天大树。”
戴弗斯当然听明白了阿契塔话里的隐喻,让他陷入沉思:中国历史传统中强调结果,不管使用什么手段最后成功了,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得到原谅和最终的认可,所以才会有“成者为王败者寇”,“事急从权”等深入人心的说法。但前世毕业于政法大学的戴弗斯知道,在被誉为“法律之子”的罗马共和国,几百年的传承使得它的法律和传统约束着后来当权者的过激行为,即使连番动乱也不至于使得国家有大的动荡,比如:跨过卢比孔河的凯撒并没有让军队进入罗马城,因为这是传统;宠爱埃及艳后的安东尼没有同意她的要求,把犹太王国并入埃及,因为不损害罗马利益是每一个罗马公民应尽的职责,这是传统;掌握大权的屋大维没有一下子将罗马共和国一下子变为帝国,是因为元老院和公民大会为罗马的权利中心是根深蒂固的传统,他只能几十年如一日一点一点的缓慢改变罗马的权力机构……可当近卫军长官本是出于公心,刺杀了他从小一直守护的、行为偏激的罗马皇帝卡里古拉,结果却从此树立了近卫军频繁刺杀罗马皇帝的坏传统……
如果戴弗斯只是一个只顾眼前利益、图一时痛快的领也就罢了,可是他的雄心并不仅限于一个小小的阿门多拉腊,阿契塔的劝告如同当头一棒惊醒了他:雇佣军的所作所为不光是要考虑阿门多拉腊民众的感受,要有利于将来的统治;还要考虑到雇佣军作为一个外来者扎根于大希腊,周围城邦对其的感受,强取豪夺的行为显然是不受欢迎的,而且极易遭到孤立。
戴弗斯决定要改变他之前制定的急功近利的做法,同时这一次的深思也使他后来的行为做事也有所改变,开始站在一个真正的希腊人的角度思考问题。
“阿基塔,谢谢你提醒!”出于感谢阿契塔,戴弗斯决定将自己的一个想法立刻付诸行动:“我听说毕达哥拉斯学派在大希腊的处境并不好。”
阿契塔闻言,脸色微黯,神情复杂的说道:“是的。大希腊很多城邦的民众不认同我们学派的理念,用各种手段打压学派成员,使得大部分门徒不得不离开大希腊,前往希腊本土的弗利奥斯定居,现在只有塔兰图姆对学派保持着宽容。”
“我倒认同你们学派‘万物皆数’的理念,我认为如果用‘数’来管理城邦,那一定会更加精细,效率也会更高。而且你们学派鼓励民众自制、节欲、纯洁、服从,我也非常赞同。同时,你们还敢于打破世俗,将女子也参与学习,那更是一个创举!”戴弗斯由衷的说道:“如果雇佣军成为阿门多拉腊的主人,我一定会邀请毕达哥拉斯学派的成员,来这里培养学生、建立学院,并由城邦提供资助。”
阿契塔之所以如此坦白毕达哥拉斯学派现今的处境,是因为毕达哥拉斯学派的事在大希腊众人皆知,而且之前戴弗斯也表示了对学派的好感,却没想到戴弗斯对于学派的好感竟然达到如此程度,一时间竟不敢相信:“你说得是真的?”
“要我对诸神起誓吗?”
“我代表学派,对你的支持表示感谢!我会尽快将你的提议告诉学派成员!”阿契塔激动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