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第318章 幻海纪行(七)(1 / 1)

第318章 幻海纪行(七)

付沧钊的视线一下子模糊了,朝姒元媿扑了过去:“大师媎!”

熟悉的温度再度放在头顶,解开发带,重新为她梳理头发。

“小师妹还是喜欢撒娇……”哪怕已经梳好了发髻,付沧钊还是不愿松开大师媎,就这么紧紧地抱着她,身子不老实地拱来拱去。

兴许是累了吧,她记不清自己喊了多少遍“大师媎”,第二日醒来发现身处大师媎的灵居,一股淡淡的欣喜之情自心底油然升起。

不过,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想找的应该不止一个人吧?

念头萌发的瞬间,狂风吹散了身边的一切,她也不再是孩童模样,变回了卡牌都市的装扮。

付沧钊确信自己面前应该就是卡牌都市,却没有看到熟悉的高墙与重兵把守的城门,只见到一片空地。

三个人在不远处对着一张纸有说有笑,其中一人比划出正五边形的样子,那是卡牌都市的俯视图。

除了米色长发的苏生女神,人影皆是模糊不清。两个熟悉的名字分明呼之欲出,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又或者说,她还记得那两个名字吗?她还记得那两张面孔吗?

“我忘记了什么?”

付沧钊自梦中醒来。

房间里时钟指向清晨,茶几上酒瓶子清扫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两杯红茶,杯口还冒着热气。

“麦麦早上好呀,昨晚睡得怎么样?”房门毫无预兆地打开,夏安走进来打招呼。

她正想和夏安提一嘴古怪的梦境,却发现自己连做了什么梦都忘了,只好摇摇头敷衍过去:“挺好的。”

夏安随手拿起一盏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要不要去看看老熟人的墓地?”

付沧钊同样捧起茶杯啜饮,小声道:“好。”

这段时间,她们几乎走遍了全世界。

有付沧钊在的地方就没有战争,谁也不知道这位远古女神会迫使她们停战多久。

“这里是珊古莉的衣冠冢。”

付沧钊默然垂泪。

罗珊,她是你笔下的角色。

如果没有我,她本该成为莉莉六芒一代帝王,并为新魔法体系的开发做出贡献。

我来了,散核病出现,她因一场意外沦为绝症病患,最终死于荒野,只留下一枚戒指。

天纵奇才,又妒其资质过人,逼迫她迷失在理想的沼泽,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才惊觉命不久矣。

怀揣理想的人没能看到理想实现那一天,何其残忍!

想到这里,她摸了摸左手无名指根那圈黑色纹路,几根黑色线条从那处蔓延而出,断断续续地在手背蜿蜒爬行。

我该如何面对你,罗珊?

又该如何面对复创结社?

“这里是莉古拉大帝的衣冠冢。”

付沧钊难受得几乎没法呼吸,痛哭失声。

她捂住心口,身形佝偻下去,几乎与墓碑平齐。

作为一代帝王,还是和她一起开创新时代的元勋之一,莉古拉的墓碑竟如此朴素。

尽管一切都是按照本人遗嘱操办,可当她看见这块墓碑隐匿于无数相同款式的墓碑当中,若无引路人根本找不到其存在,仍免不了感到歉疚。

“史书上说您从来不会流泪。”一块柔软的手帕为她擦去泪水。

她低着头,反复深呼吸。夏安顺着脊骨抚摸她后背,帮她压下汹涌的情感。

“我……”付沧钊张了张嘴,试图组织语言。

脑袋里各种思绪搅在一起,像一块软木塞卡在喉咙。这块软木塞或许曾经保护过一瓶美酒,不知哪天由莉古拉亲手取下。

“我把我神格烧了,眼泪不再具有特殊功能。”——她多想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以云淡风轻的姿态回应大家。

可她做不到。

每天洗漱、更衣时,她都会在镜中看见颈间那枚帝王玫瑰印记,时刻告诉她旅途中曾有一位血族沉迷于她的血液。

她不敢忘。

“这里是希莱广场,伊莲恩和金百莉于此壮烈牺牲。”

地面完好如初。

唯有付沧钊记得,那两名青年与众多法术傀儡交战至力竭而亡。

记得两人自爆前如何双手交握,嘴角那抹释然勾起多少弧度。

甚至记得她们把广场炸成了什么样子。

而这一切都随着千年修缮不复存在。

当时战况激烈到一切录像设备都彻底失灵,而记得那场战役的人只有她还活着。

她闭上双眼,不让自己看到广场今天的模样,记忆却越发清晰起来。

“这里是卡利俄佩疗养院,卢米长眠于此。”

付沧钊径自走到一扇房门跟前,抬头看了眼门牌号。

“这里,”她指着门牌号说道,“新希莱的第一任临时领袖,欧飞艳,长眠于此。”

史书谎称欧飞艳是个纯粹的大女人,而在千百年后,这个名字几近失落。

但是没关系,付沧钊会记得所有人。

……记得,所有人?

下定决心的瞬间,她忽然对此产生疑问。

她真的记住所有人了吗?她真的能记住所有人吗?如果能做到,脑海里又为什么会有两道越来越模糊的影子?她们是谁?怎么认识的?本来应该出现在记忆的哪个角落?为什么她会不记得她们?

怀揣着疑问,她被夏安拉进北方冰原漫漫风雪。

厚重的雪花令视野模糊不清,依稀勾勒出熟悉的白色身影。

“姬雪月,你在看着我吗?”付沧钊张口吐出一大团白气,试图让视线穿透雪花,从而看清那道身影。

风雪依旧没有回应。

恍惚间,她想起姬雪月离开修仙界之前,给过她一条忠告:“万物皆有寿限,惟孤独永恒。”

她们这些于不同世界之间辗转腾挪的穿越者必须漠视羁绊、保持孤身一人,才能不为多种繁杂的人情所扰。

付沧钊不认可这句话。

你看,我和她们情谊深厚,我会离开,她们也会怀念我,但也不是离了我就活不了。走之前我给她们唱歌,现在比我唱得好的人比比皆是;我教给她们咖喱饭秘方,她们现在也知道那不过是一道普通的盖浇饭。

人类并非永远无法对神明祛魅。请给她们以时间与耐心。

“享受孤独”也许是你姬雪月的穿越法则,但不是我付沧钊的。

“这里,人们找到了长眠不醒的鱼尔琴,设立了鱼尔琴纪念碑,用来铭记这位伟大的冰原探险家。”

她记住了什么,忘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