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凡众人来到盐田,举目望去,就看到整个盐场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灶户,田埂和盐田干燥处堆满了一处处的盐山,有白色的,有色泽暗一点的,难怪古代有诗人形容古代熬盐的景象说“火轮升处路初分,雷鼓翻潮脚底闻。万灶晨烟熬白雪,一川秋穗割黄云。”是在是贴切的形容了灶户凿井取卤,垒灶煮盐的情景,煮盐时炊烟袅袅升腾,煮好的盐铺在阳光曝晒,白皑皑如雪花般耀眼,灶户又把晒好的盐堆积到一起,远远看去,星罗棋布,到处都是一堆堆盐山,让人仿佛置身盐海之中。
丁录引着刘凡等人来到一处盐田,开口解释道“这就是晒盐的盐田了!此种方法主要是从海丰县传来的手艺,主要是采用,淋卤的方法制卤。此种方法要三人协作,分管五到六个盐田,一人撒灰一人运送一个制灰,四到五日就可收获,每个盐田可得盐一石多,既费时又费物,所产盐品相还差,上缴盐库折价达六成。仅仅比熬盐要好一点点罢了!“
刘凡一边听着丁录的解释,一边朝远处劳作的盐工看去,之间他拿着一个簸箕里面盛满了草木灰,不时的伸手掏上一把,均匀的朝着盐田撒去。盐田中海水已经看不到了!只看到一层厚厚的草木灰。刘凡向前几步,想要仔细观察一下晒盐的过程,正好看到有一个盐工正在用竹签桶开已经凝集的盐池上厚厚的草木灰,顿时就有粘稠的海水流出,盐工用木桶接了,装满后倒入另一个盐池。不多时,旁边一个空的盐池已经灌满了粘稠的海水。刘凡恍然有些明悟,原来盐工们是用草木灰吸收海水中的水分加速海水的凝结速度,用这种方法取盐。
等到盐工接完了,刘凡才上前询问“老丈!请问这一池海水几日可得盐啊!”这个盐工大约有四十多岁年纪,整日风吹日晒,脸色黝黑皮肤干裂,看上去特别苍老,见到有人询问抬起头看了一眼,见一个大官模样的人带着几个人,其中还有提举丁大人,顿时惊慌跪倒在地“小老叩见大人!”刘凡上前一步扶住他“不要惊慌!你这么大年纪给我磕头我这是要折寿的啊!赶紧起来说话吧!”
老头顿时手足无措“是!是!回大人话!这方盐池天气好的话还需三到四天就可结卤”
刘凡无语“啊?天气好还需三到四天?那天气不好该怎么办?”
老头也觉得这位大人看起来不是那么凶恶,还是小心的回答道“天气不好就要多等几天,一般如果下雨的话,俺们就会用拆布盖上,或者提前收卤!”
刘凡顿时好奇古代还有“天气预报”于是问道“那你们怎么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什么时候刮风?”
老头古怪的看了刘发一眼,然后才说道“大人一看就是贵人,不晓得这老天爷的喜怒!俺们都是靠天吃饭,老辈都已经告诉咱们了,天光红云是雨,黄昏红云是火。大晕风,小晕雨,日落云里走,雨在半夜后。太阳打横栓,下雨看明朝。虹挂海边,打桩吊捣臼。虹挂直路洋,无水洗衣裳。”
“额!”刘凡顿时懵了,这是啥意思啊?“晕”他知道是云层围着月亮,但是天光红云是啥?太阳打横栓是什么鬼?完全搞不懂啊!刘凡也不敢细问,那样显得自己太逊了!有损大人威严!还是等以后私下研究吧!佯装自己明白的样子点点头“原来如此!”
“好了!谢谢老丈了!您去忙吧!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刘凡和声对老头说道
老头顿时惶恐连到“不敢!”提着木桶赶紧溜了。
看到老头的样子刘凡一阵错愕,自己有这么吓人么?摇摇脑袋不在理会,对着丁录说道“咱们去看看别的制盐方法吧!”
丁录带着刘凡在盐场转了一圈,刘凡也大概了解了明代制盐的水准,除了淋卤,煎(煮)盐两种传统方法外,还有一种纳潮晒盐,掘进晒盐两种较为先进的方法,掘进晒盐就是挖一口深井在海水上涨是打开缺口放入海水,潮退后,堵上缺口,等待海水自然风干,然后取盐,这种方法产量很大,而且盐的质量很好,就是耗费时间太长,对于每月都要上缴定量盐货的灶户来说,用这种方法制盐就是拿小命耍笑。所以一般这用方法都是闲余之时用来做备用的。石河盐场也有许多盐井,但都是代代传下来的,每月盐工都会引海水入井,积累盐卤,等待不时之需,或者造福后代。纳潮晒盐,顾名思义,就是引海水入盐田,靠天气来晒盐,这种方法已经非常接近后世方法了,所晒的盐质量也很好,但是却没有大量采用。这让刘凡十分不解。后来经过询问才知道,原来这种方法耗时太长,而且一旦遇到雨天就前功尽弃了,灶户受到朝廷制约,不敢用这种赌运气的方法来赌上自己的生命,一般都是用来作为煎盐的前期工艺,盐工放海水入田,取其中盐分较高的海水,减少煎盐所用时间。
经过这番深入的了解刘凡这才对明代晒盐制盐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认识,以前总是以为古代人只会用锅熬盐,还想着用后世方法大发一笔,原来并不是如此,明代的制盐方法已经很先进了,只是缺少后世科学机械化的大规模生产方式,主要是受到朝廷的制约和压迫,使得盐工不敢使用耗时太长的方法制盐取盐。严重影响了制盐业的发展方向,在强制高压的产盐任务下,盐工只能不断的在如何加速盐的凝结速度上下绞尽脑汁,用现代话来形容就是“科技树都点歪了”
回到盐课司后刘凡询问丁录盐价和税收的运作情况。丁录回到道:我们盐课司主要从事盐务课税,盐课分三种,一是向灶户,散户征收称为灶课,二是向商人征收,称为引课,三是各种苛捐杂税称为杂课。盐场灶户负责向盐课司缴纳相应定额的盐货,每小引约一百七八十斤,盐课司付给灶户米一石,或银钱五百文。商人凭盐引赴场或就仓支盐,每引约六钱五分,近来盐价提升,涨至每引八钱左右。嘉靖年间改议盐法,允许正盐一引,许带余盐二引,各为一包,连包索共二百八十五斤。正余盐共五百五十斤或五百七十斤为一包,只需一副盐引。内商从盐场取盐,每包盐银二两四钱。内商给水商每包作价三两二钱,合每两一百七八十斤。水商向他地运盐,利润在“解捆”改大包为小包,得七十余包,每包重约八斤,得银五两。此时盐价已达到七十多文,当地大盐商从水商拿货时作价一钱银子一包,在加价卖给小商铺,此时每斤盐就涨到一百五十多文或二百多文,到了百姓手中盐价就更高了几乎达到二百**十文。缺盐的地方达三百多文。关于税收,弘治年间,朝廷实行“开中法”每向九边输粮一石可得一盐引,所以现在咱们山东的盐引大部分握在晋商手中。朝廷在引课上几乎没有什么税收。万历年间,改行纲盐法,官府不再干预盐务,只管抽税,每斤盐只抽税两三文。所以石河盐场的收入只有九千多两。”
“噗!九千多两?”正在喝茶的刘凡顿时喷了!一个这么大的盐场每年收入就只有区区九千两?
刘凡听到丁录的解释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大明的盐税每年只有区区百万两了,感情大头都被商人拿去了!从出厂价的每斤不到三文到了百姓手中近三百文,其中利润何等巨大?朝廷居然每斤加上税收只收入不到五文钱。大明一年官盐产出约是二百多万引,一引二百斤。每年产盐不到五亿斤,每斤只收入五文钱还有二百五十万两呢!可是现在每年盐税却只有区区一百多万两,合每斤两文钱,是在是匪夷所思。
“那私盐呢?私盐怎么说?”刘凡追问道
“这…”丁录迟疑了一下,不敢开口。刘凡见到一瞪眼说道“但讲无妨,本官带兵来的!马上会带大军包围此处,以后许进不许出。本官身负皇命,以后石河盐场我自己说了算,任何人都不得干扰!如有不服,本官有先斩后奏之权!”
丁录顿时一哆嗦,悄悄看了一眼盐丁队长,见他猛点头。才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大人,据我所知,胶州私盐商人,每石粗盐作价一两银子向盐课司或周围私盐贩子收购。每石两百多斤,合每斤五文。这是品相差的。品相好一点泥沙少的会提高到六文或者七文。”
刘凡惊讶道“每斤只有五六文?为何这么少?私盐也这么低的收购价?”
“是啊!大人!确是只有这么点价格!人家控制着价格,咱们朝廷都没办法,何况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盐课司不入流的小官了,只能随波逐流,跟着认了!”丁录跟着附和道
听着丁录的话刘凡陷入了沉思,这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大盐商控制着定价权,即使是私盐收购价也才区区五文钱,而贩卖到内陆却高达三百文,这中间利润最高的地方居然不是制盐!而是中间的贩盐!即使刘凡自己扩大食盐产量到头来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而刘凡却没有销售渠道,只能把盐交给盐商贩卖,只是眼睁睁看着这么巨大的利润被盐商白白拿走刘凡又特别不甘心。贸然插手食盐贩卖他自己也没有那么大的实力!一时间刘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不甘心的刘凡又向丁录问道“那精盐怎么样?盐商怎么收购?”
“精盐看品相如何,品相好,颜色白的精盐一般每斤二百文上下”丁录如实回答道
“二百文!”刘凡喃喃道,看来想要发财还是要提炼精盐才能有出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