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卧室里面休息的涛涛,看到母亲戴个老花镜进来了,他马上意识到,母亲可能发现自己眼睛的问题了。
还没等涛涛遮挡住眼睛,冬梅就冲着涛涛,说:“涛涛,你躺着别动。”
话毕,冬梅就凑到涛涛跟前,仔细的查看着他的伤势。
果不其然,涛涛的左眼角,有被划伤的痕迹。
冬梅皱着眉头问涛涛,说:“涛涛,你的左眼睛怎么了,你好好给我说。”
涛涛看到母亲严肃认真的样子,他心想,虽然自己的眼睛受伤了,但是没有什么大碍啊。
于是,他便坦诚给母亲说了,自己在安装防喷管线时候,所经历的那次事故。
听来涛涛的叙述,冬梅感觉非常的后怕。
她想哭,又不敢哭的说:“还好那根分出来的钢丝,没有扎中你的眼睛,要是扎中你的眼睛,那眼睛肯定就废了……”
涛涛乐观的说:“像我这样的英俊少年,怎么可能说废就废呢?”
话毕,涛涛笑着。
虽然涛涛再笑,但是他心里清楚后果的严重性。
冬梅又仔细查看了一遍涛涛的伤势,她说:“你去医院检查了没有?”
涛涛点点头,说:“我在队上的卫生室看了一下。”
冬梅从柜子里面拿出三七粉,说:“队上的卫生室怎么能成,你现在就跟我去医院。”
涛涛吃了一勺三七粉,说:“队上的大夫说,只要打一针破伤风就行了。”
冬梅看着涛涛吃了三七粉后,她说:“今天时间也晚了,明天一早,你就和我去医院,先检查,然后再打破伤风。”
回到卧室,冬梅就打通了卫国的电话。
此时的卫国,正在山上固井。
他草草的接起了电话,说:“冬梅,什么事情啊,我们马上就要开始固井了。”
卫国所在的固井单位,因为是配合钻井队作业,所以必须听从钻井队的安排。
而钻井队白天干活,当他们晚上休息下后,便让固井队上来干活。
所以,卫国在固井队干了十几年了,基本都是在晚上固井。
虽然白天固井的时候也多,但是相比晚上固井来说,还是少的。
冬梅听到卫国不耐烦的口吻,她突然哭了出来。
她想告诉卫国,涛涛所受的伤,可是话到嘴边,却哽咽的说不出来。
卫国听到冬梅哭了,他马上害怕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危险的钻井队工作。
卫国马上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上,他结结巴巴的说:“冬梅,你哭什么,到底怎么了?”
冬梅关上了卧室的门,生怕涛涛和尹青听到自己的哭声。
她压低声音,说:“你儿子受伤了。”
听到儿子受伤了,卫国心里一惊,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因为他知道,凡是钻井队上的受伤,根本没有小事故。
卫国惊恐至极,他心想,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而且自己和冬梅省吃俭用,奋斗了一辈子为了啥,还不是为了孩子的未来。
好不容把孩子大学供的读出来了,现在工作也稳定了,怎么能受伤了呢?
他声音颤抖的问冬梅,说:“冬梅,儿子现在在哪里,他断腿了,还是断手了?”
卫国知道,涛涛刚去钻井队,不是外钳工,就是内钳工。
而钳工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在井口使用液气大钳接单根,或者卸单根,如果操作失误,很有可能导致吊环从吊卡里面弹出来。
一旦吊环弹出来,打到人体的什么部位,什么部位就会被打断。
冬梅擦着眼泪,说:“他没有断手,也没有断脚,但是眼睛被飞出来的钢丝给扎了。”
听到涛涛的眼睛,被钢丝给扎了,卫国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心说,一个年轻力壮的青年,与其被扎了眼睛,还不如被打断腿脚?
卫国惊恐的说:“腿和手断了,还能接起来。
可是眼睛瞎了,怎么办啊?
那孩子这辈子,不是就毁了吗?”
冬梅听着卫国惊恐的语气,他给卫国解释,说:“钢丝扎在了涛涛的左眼眼角,伤口距离眼睛,不到一毫米的距离。”
听到没有扎进眼睛,卫国又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说:“那涛涛的眼睛,没有伤吧?”
冬梅的哭泣慢慢停了下来。
她说:“眼睛没伤,但是把脸给扎肿了,眼睛也跟着肿了。”
听到涛涛没有大事儿,卫国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的说:“我的老天爷啊,还好你眷顾,不然我的儿子,要是没有了一只眼睛,他的媳妇,可怎么找啊?
他的下辈子生活,可怎么继续啊?”
冬梅听着卫国的话,她也知道卫国被吓的不轻。
冬梅问卫国,说:“儿子都从山上回来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卫国已经有半年时间,没有见过儿子了。
他也特别想儿子。
他赶忙说:“我还有半个月就回来了,儿子能休息二十天不?”
听到卫国还有半个月才能回来,冬梅无奈的说:“儿子只能休息半个月,半个月之后,就上山了呢。”
听到儿子才休息半个月,卫国着急的说:“既然受了伤了,那单位领导也没有说,让儿子多休息几天。”
冬梅说:“既然儿子只能呆半个月,那么你能早回来几天不,至少让你们父子两人,见上一面啊。”
卫国为难的说:“最近井一直特别多,而且井底情况复杂,好多年轻的工程师,都拿不下来,我要是提前回来的话,这些井,谁来固?”
听到卫国竟然一时半会回不来,冬梅气愤的说:“你就知道固井,固井……,我问你,陕北这多井,你一个人,固的过来吗?”
卫国被冬梅给问住了,他说:“我是固不过来,可是我要是回来的话,这些井就这么搁在那儿了啊。”
冬梅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心想,儿子都受伤成这样了,做父亲的还在山上下不来。
冬梅和卫国怄气的说:“那些不干活的人,都升迁当了单位的领导。
你一个干活的人,干了一辈子的活了,还在一线干活。
我问你,你准备把这个活,干到什么时候?
难道干到你入土吗?”
闻言,卫国心里也很难受。
他心里很自责。
当年和卫国一起从长庆石油学校毕业的同学,王超英当了物资采购处的经理。
饶里当了化工厂的经理。
黎功宇当了钻进公司的经理……
而卫国呢,仍旧在一线当最底层的工人,干着那一亩三分地的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