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涛看到母亲醒过来了，并且母亲也说话了，他赶紧劝说母亲道：

“妈妈，你啥也别想了，啥也别说了，人死不能复生，我外婆既然走了，那你就要接受这个现实，好好的照顾自己的身体……”

冬梅不停的叹着气，她说：

“九七年，九八年那会儿，我在陕北的甘泉基地卖小笼包子……

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就把你外婆从老家叫过去。

当时，你外婆就现在我这个年龄，她既帮忙给我包包子，又帮忙给我带孩子，还打扫卫生……

当时，我三十多岁，根本体会不来一个五十六七岁的人的身体状况。

我以为，我母亲的身体和我一样，很精神，很有劲……

可是直到现在，当我到了当年，我母亲那个年龄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每天到底多么的疲乏……

可是，当时，我怎么就没有体会到我母亲的感受呢……”

冬梅说道这里，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的痛哭起来。

春梅在旁边劝说着冬梅说：

“姐姐，你已经哭的晕死过去几次了，你怎么还哭啊……”

冬梅哭到一半，继续说：

“我母亲给我帮厨了半年之后，因为担心父亲吃不饱穿不暖，她就回老家了。

当我母亲走了之后，我深深的感觉，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可是，我又不好意思把母亲叫过来。

有一天晚上，当我卖饭，包包子，包到很累的时候，突然我听见在外面，有人喊我的名字。

当时那个年代，既没有电话，也没有手机。

我母亲在老家，因为担心我太累，就一个人独自乘车，从老家坐车，到了陕北甘泉基地。

可是，我母亲从来没有念过书，她一个字不认识的啊，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找过来的。

当时，还是冬天，天已经黑了，非常的冷。

当我听见我母亲，喊我名字的时候，我以为我听错了。

我以为我累的，出现幻觉了。

可是，当我连续三声，听见我母亲在喊我名字的时候，我打开门出去了。

当时，我看到我母亲，她穿着一件，农村的那种土布棉袄，在干部楼前徘徊着。

当时，我看到母亲那个样子，我都哭了。

我知道，母亲不仅不识字，而且一定记不住，我家的单元号和房号了。

我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母亲。

当母亲看到我的时候，她高兴的笑着说：

”哎呀，我从早上坐车，一直坐到现在，终于找到你家了。“

我问母亲说：

”妈，你不识字，当你在县城坐上，发往陕北车的时候，你是怎么告诉司机，你要到陕北甘泉，钻一基地的啊？

我母亲说：“我就给司机说，我要去延安，但是不在延安市，好像在一个叫做甘泉县油队的地方。

结果，司机到了你们基地门口的时候，就把我给放下来了……

虽然，我母亲当时说的很轻松，但是我知道，她是想我了……

她是怕我一个人，卖饭累着。

就这样，我母亲以自己五十七岁的年龄，又给我帮了八个月的忙。

当时，我母亲每天早上和我一起……

我们每天凌晨四点就要来准备，一直忙到七点，然后给我搬家东西出去摆摊。

我出去摆摊之后，母亲还要在家里，给我打扫房子，收拾卫生……

中午好不容易睡一会儿，一到下午，又要开始忙了。

每天，我和母亲，都是要忙到晚上十一二点。

可是，母亲却从来没有，在我跟前抱怨过苦与累。

当时，我……我没有体谅母亲。

现在，我五十六岁了，不要说让我早晨四点起来了……

就是一个晚上没有睡好，第二天都干不了活……”

冬梅诉说着内心的痛苦。

涛涛和卫国在一旁聆听着，他们谁也不敢打断冬梅的话。

他们知道，只有冬梅把这些话全部说出来了，她的心里才会好受一点。

冬梅接着说：

“有一天，我实在太累了，我便睡着没有起来做下午饭。

结果的，当我醒来的时候，我母亲已经把下午饭做好了。

由于当时，我母亲没有用过电饭锅，所以，她便把电饭锅给用坏了。

当时，我还责备了母亲。

我说，你把这么好的一个，新买不久的电饭锅给用坏了，等卫国回来骂我？

我当时训斥了母亲之后，我并没有感觉内疚。

可是，你们知道吗，母亲竟然背着我，一个人在卧室里面偷偷的哭泣。

母亲当时，一个五十七岁的老人，却被自己的女儿，给训斥的哭泣。

这到底是什么啊？

我真的想不明白了，一个电饭锅值多少钱，竟然让我忘恩负义的，去批评生我养我的母亲？”

说着情深处，冬梅抑制不住感情，继续痛哭了起来。

而周围的人，也从刚开始的劝说冬梅，到跟着冬梅一起哭泣。

春梅突然跑过去，跪在母亲的遗体前。

她大声哭泣着说：

“妈妈，你之所以病逝，谁都不怪，只能怪我……

我整天想着怎么挣钱，怎么给女儿攒学费，怎么给儿子娶媳妇，却忽略了照顾你……”

军化也难受的站在母亲的遗体前，哭着说：

“妈妈，我是你最小的儿子，你从小就最疼爱我……

而且分家后，你就跟着我住着。

可是，我对你做了什么呢？

我不仅，孝顺的事情没有做过，而且，我还和你吵架……”

当弟弟妹妹都在母亲的遗体前忏悔的时候，大哥军利也难受痛苦的哭泣了起来。

他哭泣着说：

“妈妈，我是你第一个儿子，你把我当你的掌上宝。

可是，我自从结婚了之后，就跟着媳妇跑了。

我不仅不孝顺你，不给你生活费，甚至连家都不回，整天在外面卖水果……

现在你走了，你永远的走了……”

涛涛在房子里面站着，他已经完全哭泣成了一个泪人。

涛涛对外婆的回忆，几乎在他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有。

当自己生下骏骏娃的时候，外婆还专门打电话过，说她要来到母亲那里。

她告诉母亲，她要过来看骏骏娃。

而且，她还准备了一百块钱的红包，要包给骏骏娃呢。

可是，外婆是一个农民，一个没有任何收入的农民。

她不仅没有退休金，而且任何收入也没有。

她自己看病的钱都没有，却要给自己的重孙子骏骏娃包红包。

涛涛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看着已经离去的外婆，难受的哭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