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紫重一生气,真想对着子善哥摔杯子。
这么大个事,子善哥决定之前怎么也不和她商量一下?
顾紫重突然之间的生气,让她脑袋都疼。
她猛的站立起身子来,指着子善哥。
结果话还没有说呢,她便先晃悠起身子来。
朱常禧赶紧起身来,把她搀扶住了:“你这是干什么?”
顾紫重气得直喘粗气。
她回了回神,舒了舒气,便问子善哥:“你什么时候和锦衣卫商量这事的?”
朱常禧也着急,道:“就前两天吧。不过我知道,我若不放了御林军的兵权,皇上就会抓住这一个把柄。东厂那些人可不是吃素的。倘若家父有个好歹,我却不愿意。再说了,御林军才几千人而已,不及我金陵兵营的十分之一。我若真的留了御林军,到时候朝廷讨伐我,还名正言顺,而且家父性命可就不保了。”
说着话,他直接把杯子摔到了地上。
杯子摔落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把院落中的寂静打破了。
几个人探过脑袋来看,结果却都嗅到了不一样的气味,赶紧识相地退了回去,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朱常禧这下子彻底爆发了:“紫重,你一直把我当窝囊废看。我也是一个男人,我就一点脑子都没有吗?兵营里的人马,我心里能没数吗?”
顾紫重被批评得发懵,一时之间低头沉吟,不敢抬头了。
朱常禧仰天大笑两声,道:“我再厉害,终究还是逃不过蓝玉的下场。我立功再多,又有什么用处,终究不过被皇上利用了而已。朝中的那些言官们哪一个是吃干饭的?就算没事,他们都会跟着凑热闹。”
他歪斜着身子,一副颓废的样子,冷笑两声,道:“我也是朱家的人,我也是太祖的后人。凭什么他小皇帝年纪轻轻的,总是踩在我的头上?”
他又拿了一个杯子,道:“何苦生在帝王家呢?紫重,我一直退缩,一直不愿意去冒头,不过是想过太平日子而已。”
他又倒了一杯茶,咕咚咕咚喝完了,一抹嘴,接着道:“可是我毕竟是太祖的后人,他小皇帝还要叫我一声亲哥哥呢。所以我就被怀疑了。我讨伐康勉王,进攻,不是。后退,也不是。小皇帝逼完了康勉王,又要来逼我了。我知道,天下的权利,小皇帝是想收归己有。我并不想和他作对,他却屡次三番找我的麻烦。”
做一个名将,却要过常人不能理解的苦日子。
戚继光一生也没有怎么享福,最后还是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朱常禧掰开手指头,道:“南方朱乐权,西南康勉王,北面还有辽王呢。西面也有平西大将军。这些人如今都降了朝廷。小皇帝没了对手,就拿我开涮。”
顾紫重听着话,眼泪都下来了。
对啊,何苦生在帝王家呢。
朱常禧朗声一笑,道:“燕王南下,把建文给赶跑了。我如今不得不成为第二个燕王了。”
他又要摔杯子。
顾紫重抓紧了他的手。
她如今心里的悔恨,多得如同江水一般,只会滔滔不绝。
她一直以为子善哥懦弱无能,就是一个傻善良的人。
其实子善哥是不愿意去和朝廷较真,不愿意和地方藩王作对而已。
可是他还是错了,就是因为他也姓朱,他也是朱元璋的后人。
帝王家的兄弟,手足相残,最为残酷。
朱常禧的命运不能自己把握了。
何况他带兵的能力还很强。
康勉王雄踞川蜀多少年了,没有一个名将能去撼动康勉王的地位,自然也没有人能消除康勉王的野心。
可是不得不佩服子善哥,这次他带兵,就迫使康勉王投降了朝廷。
川蜀十几万的明军,都归了朝廷。
兵部估计忙活不过来吧。
朱乐权见风使舵,自然也就降了朝廷。
其实朱乐权也没有什么兵马,不过是依靠着康勉王而已。
那个燕平南呢?平日里挺厉害的,关键时刻没了人影。
朱常禧道:“不伺候了。要是皇上那个小崽子再指挥我,我直接带兵打进京城去,把父亲救出来。咱们就在应天再建新都。反正太祖皇帝就是定都应天的。”
昔日繁华的应天,就是如今有些冷寂的金陵。
应天故宫还在呢,原来太祖皇帝的班底都在。
朱常禧何乐而不为呢?
他为小皇帝卖命,到了最后还要被小皇帝给害了。
韩信生为刘邦,死也因为刘邦。
朱常禧不愿意效仿这些古人。
说白了,小皇帝你不够朋友。
说了平定天下以后大家一起享福的,结果康勉王那边还没有降完呢,这边小皇帝就着急要打金陵的主意了。
顾紫重听了他半晌的诉苦,心里这才开了许多。
其实子善哥要不和她说这些,她还真以为她自己是天底下最辛苦的人呢。
生孩子照顾家里,再到后来照顾金陵,乃至整个江苏……
她不过是做了自己本分的事而已。
她开始对子善哥心怀愧疚了。
等子善哥的情绪稳定了,她才安慰道:“不要伤心了。子善哥,小皇帝他找你的麻烦,不过是想试探你而已。其实大明现在还有很多势力呢,小皇帝孤家寡人,他不靠着你,却要靠着谁?”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不过朱王爷,就是振国公,还在京城呢,在皇上的手里扣着呢。
他想把自己的老父亲接回来。
他不愿意干了,武将的冲动就是义气,孝心。
他起身来,喝光了茶水,道:“皇上那个崽子不把父亲平平安安送回来。我便直接带兵打进京城去了。反正我也是朱姓的后人,把咱们老朱家给发扬光大,把朱家的江山社稷给稳固了,不只是他小崽子一个人。”
顾紫重听着这话,挺扎耳朵的。
不过朱常禧这话,并非是冲动,并非是鲁莽,而是情深义重。
他要不这样的话,他就不是朱常禧了。
“大不了战死。为救家父而死,死得值当。”朱常禧再次摔了杯子,脸上的倔强显露出了他的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