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来叫他的人顺序有先后,可是真正看病的话,却要按身份尊卑来。
第一个去看的,自然是残废大公子。
大公子正躺坐在床榻上,时不时地呻吟两声。
大少夫人一见葛郎中来了,忙不迭地迎上去,叽叽喳喳地就开始说了起来,“葛郎中,你可来了,快瞧瞧我家相公,今儿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睛的,竟然推着我家相公去了那荷搪边的土坡去,推过去也就罢了,竟然不闻不问,任由相公他从那土坡上摔下来,要不是三弟恰好经过,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现呢!葛郎中啊,相公他一回来就说,他的大腿根处隐隐作痛的,你快看看,那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年,贱妾可从来没听他叫过痛啊。——你们几个死丫头,杵在这干什么,还不给葛郎中端茶去,还有你,让开点位置来,傻木头似地在那站着,找死啊!”
一路狂奔而来的葛郎中,还没有缓口气,刚进门就被大少夫人的这一堆唠叨说得头晕脑胀的,他挤出和煦的笑道,“大少夫人,还请回避下,我要给大公子把个脉,针炙一下看看。”
“哦,贱妾要回避?”
“要回避。”
大少夫人不情不愿地出去了,顺更把屋里的所有女性都轰了出去。
此时,房里只有葛郎中和大公子,那葛郎中关了房门,看向床榻上的大公子,而同时,大公子也看向他,嘴角匀起一抹很阴险的微笑……
不到半个时辰的诊治,葛郎中重新打开了房门,笑容可掬。
大少夫人一瞧,便知道是好事,忙迎上去道,“葛先生,是不是相公他……他的腿有希望重新站起来了?”
葛郎中摇了下头,“暂时还不行,但是,大公子如今阳劲已恢复,这是个好现象,假以时日,想要重新走路,也不是不可能。”
大少夫人似懂非懂,眨眨眼,有点茫然。
葛郎中老脸一红,而后在大少夫人的面前低悟两句,大少夫人顿时笑开了容颜,“谢你了,葛先生,请去开方子吧。”
“好。”
葛郎中走了,那大少夫人则迫不及待地冲回房里,坐在齐连宣的身边,结结巴巴,“相公,听说你……你可以……可以行那床弟之事了?”
齐连宣显然没有她那般兴奋,只是淡淡地一笑,而笑容中,似乎又带着些讽刺,“你可高兴?”
大少夫人刚要点头,可脑海中似乎突然又闪过某事,理智回来后,她的脸竟变得有些惨白。
齐连宣不动声色地将她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眼神也变得愈发深沉……
……
再说葛郎中从大公子的院落里出来,便直奔二公子的院落里来。
门口迎上了二公子,二公子一见葛郎中来了,便拉住他的衣袖,“快,快,瞧瞧菲儿这身子,可是有喜了?”
芷儿此时也在东相房的门口候着呢,瞧见二公子要为菲姨娘劫了二少夫人的先,便一脸不悦地咳了几声。
二公子本是不知道春雅韵也请了葛郎中,他听见芷儿在那咳嗽,顿时以前所有对芷儿的不满都涌上来,在他的认知里,芷儿是春雅韵的心腹,心底里也是偏向三公子齐连琛的,如今见这芷儿没规矩,遂冷下脸来。
“咳什么?不过充其量中了风寒,丁点大的毛病,还要跟爷抢着先不成?爷是看出来了,这院里的规矩越发没了,怎么着,平日里爷太惯着你们了不成?如果觉得这院里你混不下去,那就给爷滚别处去,别杵在这里比主子的气势都大,看了就碍眼!”
说完,便直接将葛郎中请进了菲姨娘的屋子,不过一会,便听到那屋子
里传来二公子的笑声,看样子,菲姨娘有喜一事,是已成定局了!
再说芷儿被齐连城那么一通骂,满腹的委屈,哭哭啼啼地进了二少夫人的房。
那秦雅韵一看她本出去接葛郎中的,谁知人没接到,自己倒哭红了眼睛走进来,便一边扶着隆起的肚子,一边轻笑道,“瞧你,那么大的人还哭鼻子,丢人不?”
芷儿一听,直接哭倒在秦雅韵的身侧,“小姐你不知,公子如今是越发地不待见咱们了,好像她那个菲儿才是正的,咱们是偏房了!”
秦雅韵窒眉,斥责了声,“胡说什么呢?”
芷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怎么不是,明明奴婢请的人给小姐把脉,可公子他把人劫走,直接去给菲儿看诊去了,刚刚听里面的笑声,原来,那菲儿竟有喜了,公子在里面开心地笑得那么大声,当初小姐你被诊出喜脉的时候,也不见他这么开心!”
闻言,秦雅韵的脸上染上愁思,却声音清清淡淡地道,“有什么所谓的,既然他想让菲儿先,那就先吧。”
“小姐!”芷儿跺着脚,“你就是凡事什么都不争,才会让人这般欺负。其实,那菲儿不过是仗着有几分像小姐你而已,奴婢就不信了,她当真能一跃而上成正主?”
“别说了。”秦雅韵疲惫地闭上眼睛,“自己不在乎的,争起来又有什么意思?你出去吧,等葛郎中给菲儿妹妹看完了,再把他请过来。”
“小姐……”
“去吧。”
芷儿恨恨地咬了牙,又出了房间。
秦雅韵这才睁开了眼眸,朦胧的杏眸里,已蓄满了泪水,“不想要的,我自不屑争,而我想要的,如今,可还是只属于我?”
今天是个多喜临门的大日子。
从大公子、二公子房里传来的喜事,很快地就传到清漪的耳朵里。
此时,竹儿用着大夫人今早赏给清漪的新茶,给她沏了一杯,让她常常鲜。齐连琛自从将那个摔下坡的大公子给扶回轮椅、送回房后,就没再见到人影。
柳儿将今天的见闻汇报完了,最后还补充了句,“老爷听说二公子的菲姨娘有喜,很高兴,还特意赏了菲姨娘两匹新缎子,给她做衣裳。”
清漪轻吹了吹茶面上的碎叶,随口道,“看那样子,爹很重视。”
嘴上如是说,心里却在想,那四夫人和齐老爷近二十年的夫妻,昨儿才过世,今个儿恐怕连葬礼之事都还没办妥呢,那齐老爷竟然也高兴地起来?
柳儿不知清漪心思,只是把听来的都尽数告知,“老爷似乎是很看重这个新姨太的,听说,当初敏姨娘都没有这待遇呢。——是不是啊,竹儿姐?”
话题被扯到竹儿的身上,竹儿本眼睛直盯着那新茶的,被柳儿突然叫到,不由一惊,“什……什么?”
清漪侧眸看了看她,今天的竹儿好像有心事似地,神情恍惚,“竹儿,你莫不是病了?脸色不太好。”
竹儿赶紧低了头,“奴婢没事。”
说完,她又悄悄抬起眸子,盯着清漪手中的茶碗,只不过,止时清漪已经呻一口那新茶,并没有瞧到竹儿可疑的视线。
话说,柳儿也瞧出了竹儿的不对劲,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竹儿姐,我刚刚问你话呢。”
竹儿又是一怔,刚刚她哪里有注意听柳儿说话去?只是胡乱应着,“哦,是啊,你说得对。”
柳儿微微蹙眉,“那竹儿姐,我刚听府里的人传,说大公子今儿一摔,把多年的顽疾给摔好了,他以前可是那里不行……嗯,你知道的,这也是真的么?”
问得如此直接,清漪直接侧眸瞪了柳儿一眼。
柳儿意在刁难竹儿,而后者似乎一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内敛谨慎,“柳儿妹妹,这府里的传言,虽说往往虚假夸大的成分居多,可并非空穴来风,大少夫人这么多年,都没有怀孕的消息,可见是真的。”
柳儿问得或许随意了些,可清漪却听到了心里。
她本来是之前有猜测那个黑夜里意图强暴她的黑衣人,有几分可能是大公子的,如今,葛郎中亲口下了这样的诊断,看来,之前那个身手敏捷的男人,是大公子的可能又几乎降低为零,虽然这举不举一事发生地有点蹊跷,可她也没细想。
再喝了口杯中新茶,她潘意地“嗯”了声,“竹儿,这茶确实带着清新的甘甜,很合我胃口,以后,每日就给我沏这种茶吧。”
听她这么说,竹儿交叠的手里都快沁出汗来,“是。——对了,少夫人,前些日子,奴婢偶得了一种熏香,那是咱们公子最喜的香味,奴婢……要熏上么?”
“熏香?”清漪听着怪怪的,想了想,方道,“既是公子喜欢的,那等今夜公子回来了,再熏上吧。”
“是。”
饮完了茶,清漪借口要小憩一会,便将竹儿给遣退了,独留柳儿在身边伺候。
只有她主仆二人的时候,那些当着竹儿的面不能说的话,二人才说开了。
柳儿可没有清漪那种好忍耐的性子,才服侍了她在床上靠着,便开了口,“要奴婢说啊,那菲儿可真争气,谁都能算得出来,她估摸是第一次跟二公子同房的时候,便怀上孩子了。”
清漪笑着打趣,“那你的意思是,你小姐我就不争气?”
柳儿并不知道,那夜清漪用祁连琛的指上的血抹红白缎一事,还以为清漪早已跟齐连琛圆房,如今听清漪反驳,忧然觉得,清漪对于一直未孕之事,心里是介意的,只是平日表现地无所谓。
所以,柳儿忙着安慰道,“那菲儿怎能跟小姐比呢,那符真大师不也说了,小姐的首胎就是个太孙,所”,顺其自然才是最重要的。”
看柳儿那认真的样子,清漪不由莞尔。
柳儿生怕清漪心里还要多在意,赶紧又岔了话题,说道,“对了小姐,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竹儿怪怪的?”
清漪笑道,“怎么没有,你刚刚那个刁难的法子太直接了点,谁都看得出来,你想引着她说府里主子的坏话,别忘了,她可是在这里呆了八九年的,可不比你精明?”
柳儿疼瘪嘴,却也承认,“还有啊,小姐,你说竹儿她好端端地,为什么要熏什么香啊?”
清漪也想不出名堂,“论理,那香里不可能做什么手脚的,如果是迷香,她迷晕了你们公子和我,又对她有什么好?我知道这竹儿的心思,她最想要的,便是给连琛做妾,难不成,她想迷昏了连琛,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也不对,就算我和连琛晕了,还有个和她同屋睡的你呢。若说是媚香,就更不可能,那岂不是白白便宜了我?”
说到这,她的脸抽搐了下,什么叫便宜?便宜了齐连琛才是真的。
柳儿听到这里,忽而一拍两手,恍然道,“奴婢懂了,可能,这是大夫人的意思!”
清漪点了点头,“或许吧,至于是不是,晚上她点了香就知道了。”
如果真的是大夫人的意思让竹儿点媚香……,那岂不是又白费心机,上一次,她可是把整瓶的春一药给那家伙喝了,一点反应都没有,如今,媚香就能有作用?
莫梓旭打了个激灵,该不会,最后霸王硬上弓的,变成了自己了吧?
……
这夜,清漪心里忐忑,上了床也没有睡着,只是闭日假寐。
齐连琛回来的也比往日要早些,竹儿服侍了他洗漱之后,在他准备上床的时候,熏了那香。
夹杂着丝丝檀香和桂花香气的味道,开始在房间内蔓延,齐连琛嗅了嗅,而后问了声竹儿,“这是什么香?”
竹儿悄悄瞅了眼侧身向里装睡的莫梓旭,“是奴婢偶尔得来的,
公子你不是最喜欢这种味道的么?”
齐连琛微微蹙了眉,没有说什么,只是向竹儿挥了挥手,“你退下吧,这里不需要伺候了。”
“是。”
竹儿和柳儿都退下了,将房门关了严实。
清漪一开始憋了会气,却忍不住呼吸,后又用被子将鼻息掩住,希塑通过被褥的隔离,可以隔去些许那香的味道。
效果是不错,闻到的只有放褥上被晒过的太阳气息,可是,总这么蒙着,难免有些热。
话说柳儿、竹儿退出去已久了,齐连琛还没有吹熄灯烛。清漪在装睡,故而只能僵着身体等着他去吹灭,或是等着他先睡着后,自己去吹熄灯。
结果,这两样都没等来,只等来他一句不轻不重地戏谑,“清儿这么蒙着脸,呼吸可还顺畅?”
清漪不吭声,装睡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