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事件之章(1 / 1)

客官 玉殺人 2867 字 7个月前

七月廿七日,晴,微风。

接到报警电话之后,东方羽到达案发现场已经是上午十点三十分。

太阳斜穿过茂密的丛林,星星点点,最初走进丛林的清凉之气也随着蜿蜒的山路消散,随之即来的湿热夹杂着枯枝烂叶的霉味,让人不适。

本来清净的山林,一时间看热闹的村民让这里热闹起来了。

下午一点二十分,东方羽做完现场调查记录如下:

一.案发地位于山的腹部,离现场约五十米处是五条山路交汇处,由于山上常有村民采药,并未找到有用的相关线索。

二.被盗的是一座古墓,年代暂未得到专家确定。现场一共发现七个盗洞,到达墓室的只有位于东南方向三米左右的一处洞口,(暂定名为甲洞口)其余六个洞口方向不同,深浅不一,均未通到墓室。

三.现场脚印错杂,根据脚印大小确定出四人。花纹统一为锯齿状。

四.墓室是砖结构拱形,甬道,四壁,穹顶绘有壁画,有明显人为毁坏痕迹。墓室内并未发现棺椁及随葬品,地面有十厘米左右的泥水。

以上仅有几条线索并没有太大的价值,能够反映出来的讯息也十分有限,通常再没直接证据或者现场抓获相关人员,都将会是无头案件。

东方羽站在人群后面的岔路口,不断分析着繁琐的讯息,试图整理出一条清晰地脉络。

能够到达古墓的山路一共五条,通往山下不同的村镇,由于上山采药的村民频繁往来,能够得到的线索微乎其微。现场留下来共七个盗洞,倘若七个盗洞是在同一晚上完成,可以推断出盗墓者并非专业的惯犯,这一点还需要一些证据。若七个盗洞是在不同时间完成,那么盗墓者的身份就更加难确定是不是同一团伙。

墓室内并没有发现有价值的陪葬品碎片等留下来的痕迹,现场完全被有意破环。

破坏现场原因一是要毁坏证据。二也或者正因为墓室是空的,他们的劳动并没有得到收获,才一怒之下,把墓室内破坏了。盗墓者如果发现墓室本身就是空的,应该会马上离开。

墙上残存的壁画内容大多无法辨识,穹顶上有一个较为完整的人,唯独眼睛被破坏了,根据人物的服饰特征可以看出来是一位正在写字的和尚。墓室里出现僧人并不多见,一般的墓室壁画多半是死者生前的写照,由此可以肯定这座古墓的主人是一位得道的高僧。

盗掘僧人的墓葬,恰好与七个盗洞相关联,证明盗墓者并非专业团伙,毕竟僧人的墓葬多半不会有贵重随葬品,这与他们求财的初衷并不吻合。

由于现场并没有发现墓志一类的文字记录,所以墓主身份的确定仍缺少证据。

现场遗留下来的脚印是同一款式的鞋子,花纹也很容易辨识,是市面上随处可见的黑色胶靴,在村镇上每家都会有的务农工具。唯一令我怀疑的一点便是案发人,但又无法肯定我的推断是否合理。

下午三点钟,东方羽在村长的陪同下找到了第一案发人王大栓。

一边转过狭窄的山路,村长回过头解释说:

“警官,王大栓害怕惹上麻烦,便躲在村上的祠堂里。他是个本分的人,就是胆子小。”

转过弯便来到一条宽敞的石板路,祠堂就在村口的位置,背山靠水,是一块风水宝地。村长笑呵呵的推开祠堂的大门,一眼望进祠堂,一个人影正跪在牌位前磕头,见有人推门进来,竟吓的瘫坐在地上。

村长转脸便怒目圆睁,大吼道:“你躲什么,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尽给老祖宗丢脸……”

他又转向东方羽微笑说:“他没见过世面,胆子小,遇到事儿就瘫了,是个老实人,早上跑我家去时,吓的裤子都尿湿了。”

东方羽并没有理会村长的解释,双手交叉在胸前,站在天井下面,盯着正前方的排位看。村长说话功夫,王大栓双手撑地,缓慢站了起来。

“您前天也是同样的时间上山采药的吗?”东方羽随意的问道,并没有正式的审讯,打量着祠堂里面的摆设。

“是的。”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走到那段路的时候有没有与往常不同的地方?”东方羽凭着自己多年的办案经验已经察觉到王大栓一些不寻常的表现,便加快询问的频率。

“没有。”

“昨天呢?”

“没有。”

“今天呢?”

“没有,有,有。”王大栓睁大眼睛,从他眼神里流露出来一些畏惧。然而并非真的因为东方羽的问话而惶恐,像是早已经组织好该怎么应对警方的询问,做出相应的肢体甚至眼神的转换。

“你说说。”东方羽突然回过头盯着他。

“坟被挖了。”

“好,就到这里吧,没事了。”

出了祠堂,村长原本打算留东方羽吃饭,而东方羽脸上露出类似微笑却并非微笑的表情,看着在一旁打颤的王大栓,让村长回去好好安抚他,便转身离开了。

祠堂前面是一条小河,河水很清澈,河岸上长满了青草。一座石板桥横跨在靠近祠堂右边的路口,东方羽走到石板桥上,点上一支烟,回头看一眼庄严的祠堂,又把头垂下抽烟,他陷入沉思中。桥下的流水清澈见底,流水冲刷着石板桥下的石块,“哗哗”作响,像是温柔女孩子的软语微言。

流水的声音款款而来,沁透心脾。东方羽恍然之间被这里的清净所惊动,眼前河面上倒映着蓝天白云,蓝天白云的影子随着流水轻轻波澜,他不禁抬起头望向天空,从新审视案件般从新审视身处的环境。直到烟头烫到手指,他才从沉静中跳跃出来。

远处的山连成一个像月牙般的半圆,小河像是天上的银河轻轻从山的脚下蜿蜒而过,村落像是有意的安静摆放在山脚山坡,每一棵树木,每一块石,都显得得体自然。

深邃的洞箫声闯过丛林,怕会吵扰到每家每户绕过村子,随着流水渐渐远去。东方羽侧耳倾听,他听不出音律,只是感觉洞箫的声响如同天籁般将自己带入神仙之境。他抬眼寻找洞箫声所在之处,远远的青砖黛瓦间,一个年轻的身影倚在古老的老墙边,柳树下面。

东方羽还沉浸在如诗如画的自然中,电话声突然响起来,打电话过来的是殷每晨,他是东方羽的同事,早上一起来到案发现场,东方羽做完记录便下山找第一案发人录口供,殷每晨继续负责现场调查。

“下山了,你那边怎么样了,几点完工?”殷每晨语气带着愤怒,一听便知道一无所获。

“现在还不能回去,你们下了山把车开到村口,找个隐蔽的的地方待命。”东方羽平静的说。

殷每晨听到东方羽平静的语气,便知道这件案子有了着落,马上呵呵的笑了起来,信心满满的说道:

“得了,等您的消息。”

三点四十分,东方羽乡村口望了望,四下无人,远处的洞箫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停止了。他快步走向祠堂。

东方羽的疑问在于村长所说的王大栓是个老实人,而他的眼睛并没有像他的语言那样简洁,这些细微的举止言谈反而让东方羽更加确信自己的推断是合理的。

为确保自己推断的事件如期发生,东方羽一手把门打开一条缝隙,侧身一跃,进入祠堂,接着反手一推,又把祠堂的大门还原关闭状态。

祠堂内光线昏暗,只有从天井垂下来的一块光,而这块光则像是从天而降的仙气,令本来威严神秘的祠堂更有威慑感。

东方羽快步走到王大栓瘫倒的位置,一个用芦苇编制的蒲团平放在地上。他迅速拿起蒲团,下面果然有一块白色的纸张,看到纸条后,捡起来深沉的一笑,又随手在记事簿上撕下来一张纸,快速叠成一样的形状放在地上,又把蒲团还原,躲在一旁的角落。

东方羽心想,如果这个纸条是王大栓留下来的,那么他肯定会再回来。突然新的疑问又出现了:就这样把王大栓逮捕,人赃并获?

首先,这里已经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他也可以狡辩说自己是来打扫卫生的,看到地上有纸条,随手当垃圾捡了起来,这样一来也没有办法证明他与本案有关。

再者,即使他承认了纸条是他留下的,而说这张纸条是在别处捡来的,那么同样也不足以证明他与本案相关。

东方羽不禁打了个冷颤。

三点五十五分,祠堂的门开了,一个身影在门缝里一晃,蹑手蹑脚跳了进来。他径直跑到蒲团前面,半蹲着,一边回头看着大门是否有人,一边利落的捡起纸条,满意的微笑后向门口跑去,时间只用了不到二十秒。

他站在门口长长的舒了口气,又满意的拍拍衣角,把祠堂大门关上后,方才离开。

东方羽立刻拨通手机,对另一边的殷每晨说道:

“对第一案发人王大栓实行抓捕行动。”

审讯结束后,殷每晨把笔录扔到桌上,顺手点上一支烟。面对着自己的老搭档,东方羽心里清楚,殷每晨性格容易冲动,在警局他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这也算是他最大的特点。他最突出的优点便是执行能力,多数人认为完不成或者要拖延的任务,在他手里总会出奇的提前完成。便低下头喝水。

“东方警官,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民,前几年在咱们市里面做生意,现在生意不好做,回家做起了老本行,采药为生,怎么会做盗墓这缺德的事情。”殷每晨是锄强扶弱的性格,他若是生在古代,肯定是墨家的大侠客,他带着几分同情的说道。

“通常情况下我们最容易被对方的身份所迷惑,就像是惯性思维带给我们的直觉反应,但是这种直觉反应并不一定是正确的,就如同烟和雾,外观相似,实质相去甚远。身份只是外观。”东方羽并没有直接回答殷每晨的问题。

“你是说还有别的线索?”殷每晨不以为然的问。

东方羽把装有纸条的袋子放在桌上,里面还放着指纹比照的结果。

殷每晨看完之后,回头望了一眼窗外,低声骂了几句。

东方羽翻开审讯笔录,快速浏览一遍,轻蔑一笑,像是自言自语,实际上是说给对面正在气头上的殷每晨说的:

“这里面并没有有价值的的证据可寻,倒像是他精心设计的喊冤供词,而被告者便是这个‘时代。’”

“是吗?我觉得他挺不容易的,像是为生活为理想而处处碰壁的善良之人。”殷每晨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像是在调侃自己。

“心诚则灵,你忘了老祖宗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可以欺骗任何人,但是欺骗不了自己,自己的得到的结果,便能看到曾经的付出,是正比。后面这半句不是古人说的。”东方羽语调轻松,像是在跟朋友喝下午茶,聊人生,聊理想,比较自在随意。

“道理谁都会讲。说正事,按照他自己所说,每天清晨四点到五点半之间都会出门上山采药,而在案发当天他起得比较早,大概是四点十分出的门,今天我上山和下山都做了计时,从山脚到案发地需要二十分钟,下山需要十五分钟。也就是说可以确定发现古墓被盗掘的时间应该是清晨四点半左右。”殷每晨右手抚着下巴,喃喃自语说。

“时间不对。如果案发时间是四点三十分左右,加上下山所用的时间应该在五点左右,在其他村民那里搜集的证词,王大栓在山腰碰到第一个村民的时间是五点三十分,这中间的时间哪里去了?”

“会不会他也是参与者之一,贼喊捉贼?”殷每晨刚说完话便笑了起来。他觉得这种狗血的剧情只会发生在不入流的小说中,第一案发人是最有可能的凶手等等,……

“这种情况也不能完全否定,但是我觉得另外一种可能性会更大一些,假设他是在四点三十分到了案发地,发现了古墓被盗,但是他并没有急着报案,反而是抱有一种侥幸的心里,到下面或许能够捡到宝物,而他手中的纸条便是在古墓附近捡到的物证。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这才下山报了案。”

“那他为什么要藏匿这张纸条呢?难道写这张纸条的人跟他有某种关系?”

一直存在的一个疑惑,令东方羽和殷每晨费解,如果王大栓确实与此案无关,大可不必伪装自己,他藏匿纸条的动机是什么?或者他本人与本案无关,而与本案有关的人与他又有某种特殊关系?

在分析案件的时候,东方羽想起师父曾经说过的一段话。如果把人的智商以生物类型划分,大致可以比喻以下几种:

第一种,细菌类,正常的生存。

第二种,软体类,受情绪左右。

第三种,爬行类,理性思考行事。

犯罪也同样会有相同的潜在条件。而王大栓是哪一种?

七月三十日,原本以为会在王大栓身上得到线索,在第二次审讯时,一直在强调王大栓的共犯这个问题上着力,却忽略了一个重要原因,倘若这张字条真的与王大栓有关系,而他是参与者之一,那么为什么他又要留着这样一件罪证在身边呢?这样想来,他是共犯的可能性便会减少。如果他是参与者,之所以保留着罪证,以此要挟主犯更多的财物,倒也能说的通,这点恰巧证明了与之前推论的临时起意作案吻合。

东方羽把突破口放在纸条本身。

直到有了这个念头,他才注意到纸条本身的不同价值。

一,纸条长约七厘米,宽约三厘米。

二,一共写着十二个字。

三,是精心裁剪过的宣纸。(书画专用的纸张,不同于常用的打印纸)

四,字体是清秀的小楷字。

仔细分析后纸条本身,可以得出一些重要的讯息。但从内容来看,已经足够证明这是与这起盗墓案相关的重要证据之一。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其中必定有书画爱好者,或者是从事相关行业的人士。目前社会上能够拿得起毛笔的人并不多见,何况字写得水平很高。再者,纸张的选择也是上等的云母熟宣纸,普通的环境下是极少出现这种纸张,即便是一般的书画爱好者,大多数都会选择一般的宣纸(特指安徽的生宣纸)。

深夜,街道上失去了行人,暑热也被夜里的凉气减退。远处的街灯安静安详,偶尔会有疾驶而过的汽车。

东方羽坐在书桌前,手里捧着自制的凉茶,一边喝着,一边盯着纸条,试图整理出案件最关键的线索。

纸条上十二个字组合起来的内容,精炼概括的完美,常人的用语,基本上是记录说出来的话,看上去直白,写出来也会是复杂的,也无法省略到十个字清晰明了的概括出想要表达的意思,并且不会产生歧义。

他究竟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东方羽心里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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