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苑戏堂中,两百张座椅是座无虚席,在最前方的木榻前,王福延与孟峰还在招呼一些有身份的员外入座,而因这五张木榻明显是贵宾席,而来之人有多是商人,如此也只能凭做生意做的大便邀请谁入座,故此有些谦虚的员外还在拒绝呢!
周大海正坐在中间的木榻上,看着边上谦虚的几名员外十分鄙夷,低声对一旁的孟存朗道:“瞧瞧,这才是知书达理,与你这假才子可不同啊!”
孟存朗只是一笑,根本没有搭腔的意思。
被无视的周大海也不恼,胳膊往边上案几一靠,抓起案上小盘中的蜜饯把往嘴里一抛,刚津津有味的咀嚼几下,突然见到台上暗红幕布前走出一个胖子,惊得一声咳嗽,直接把核给喷了出来!看得孟存朗一脸鄙夷,身体稍微旁一旁挪了点,似乎生怕别人认为他与周大海是一伙的!
“呵呵呵,承蒙大家厚爱,参加艺苑开业典礼,鄙人周琮,乃是艺苑东家之一,我艺苑所精通的艺技在庄外墙壁上已经显露了,不过因为时间匆忙,就不能向大家一一展示了,如若大家有兴趣,不妨多来参观几次,而今天准备给诸位观赏的,乃是艺苑特有的戏曲话剧,此话剧由公孙名相一书中的‘断玉案’改编而成,此次改编是我艺苑的一项挑战,究竟能不能博得大家喜爱,恐怕唯有稍后见分晓了!”
周大海看着儿子正儿八经的话说,惊得下巴差点儿掉了,心想这还是他那个只知道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大腿讨钱花的废物小子吗?
周母看着儿子在台上镇定自若,口若悬河,不觉间脸上不满了骄傲,喜叹我的宝宝总算有出息了!
然而,谁能料到,便在周琮说完这些介绍词后,突然张大嘴巴“哇呀呀呀……”的连叫数声,甩起下摆,马步一蹲,便遥指斜上方口诵一个:“起!”
随着周琮这声“起”字,突然,幕布缓缓升起,顿时,里面一幅巨大的山水之景映入众人眼帘。
一瞬间,所有人都被里面的场景给吸引了,都没注意到周琮是何时退下不见的。
“苏娘,今儿这天多晴朗啊。”一句细长独特的欢喜笑语刚传出,便从一侧慢慢走出一主一仆两位俏佳人,引得观众席上的人无不是屏气凝神,静心观看。
似有一阵清风吹来,一张宣纸打着旋飘落到两女子脚前,而正在欣赏美景的二人并未注意,正好一脚踩在其上。
“哎~呀~小娘子,您踩了小生的刚题的诗了!”伴随一声独特的腔调,一个貌若女子的俊俏公子,神情悲切的从另一侧台内冲出,蹲在两位女子脚前,吓得二女急忙跳开。
两位女子连连抱歉,而那名公子也只是哀伤片刻,便收整心情,与两女笑谈起来。
观众很快被这场相遇吸引了,当看到严钰与苏慧分别后,背景的假山假水竟自己往两边台里退去,紧接着便上来一块似乎是简陋屋内的场景,随着房门一开,严钰竟从里面走出来,开始自言自语的表述对今日所遇苏慧时的心动之情!
这种变换的场景戏曲,令观众都是耳目一新,啧啧赞叹,连周大海这等俗人都不自觉陷入戏中。
待严钰的短暂独角戏完后,台上一暗,但不一会儿便又亮起,不过上面的场景又是一换,变成了较为精致的香闺中,而此女,场景前苏慧与侍女正在聊着今日所遇严钰之事,精明的婢女一眼便知苏娘动心了,于是便为苏慧出谋划策,如何在能离家与严钰见面!
于是,一场甜蜜而挠人心扉的私会剧便随台上场景的变化中上演着,终于,在两人定情之后,严钰上门提亲了!
也正是此次,出现了许多人意料之外的发展,真正的断玉案严钰是一次提亲便成功的,而这一次,简直可以说是三顾茅庐啊!几经风雨,饱受欺凌,最终在一对璧人至死不渝的决心中,感动了苏家老爷子,同时也感动了许多观众啊!
“要是有这样的男人纠缠老子的女儿,老子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看他还能不能进我家门!”周大海撇撇嘴道。
“嘘!”周母白了周大海一眼,便继续看着台上话剧。
周大海刚恼,却突然发现许多人都在不满的盯着他,不由一阵尴尬,冷哼一声后干脆用蜜饯撒气。
断玉案从提亲便开始出现曲折,这是所有读过这篇故事的人没料到的,而之后一路的曲折更是时刻牵引着他们的心脏!
严钰终日苦读,却屡屡不得志,引得许多才子黯然伤神!
苏慧当初因为死活要嫁严钰,而她大哥又早已经想将她许配给挚友,见事不成反丢人,这位大哥便处于怨恨,不仅不帮妹夫一把,反而阻止家中两位老人去帮严钰,导致严钰与他年迈的父母都要苏慧一个人照顾!
而苏慧也从未有过一句怨言,反而幸福的活在这充实的生活中!
这让男子感叹有妻如此的同时,也让许多女子心声佩服!可是又有多少人在心叹不值呢?
功夫不负有心人,严钰终于得到王爷赏识,推举入京做官,官位虽小,不过八品,然而却终于迎来了出头之日!
因在京城没有人脉,更无房舍,唯有与同僚挤在一个院子里,故此严钰只能只身前往,在京城兢兢业业为朝廷效力,盼着早日出头,购置房产迎接父母妻子。
“娘的,看得老子尿都胀了,还没完啊。”周大海刚唠叨一句,未等人投来不满的目光呢,立即有一名小厮走来,悄声道:“周员外,茅厕在右手侧门外。”
周大海闻言一呆,旋即便没好气道:“我喜欢憋着不成啊!”
此刻那里有人去理会周大海啊,因为台上的表演已经进入另一端曲折中!
严钰怎么也没想到,入京三年里不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出头,而每月那点儿俸禄,只能勉强够用,每次同僚提起晚上一起去喝酒时,他都只能婉拒,如此一来,更别提什么购置房舍接家人入京了!
但人这一生,终有撞到机缘时!
当初提拔严钰的那位王爷突然入京,并在所居坊外大道上巧遇了严钰,于是便邀他一起去参加宴席,而在这席间,严钰遇到了他这一生的第二个女子,光禄大夫之女,韩瑶儿!
因严钰文质彬彬,出口成章,立即博得韩瑶儿青睐,此后令人意料之中,却意想不到的发展展开了!
断玉案中没有提严钰为何看上韩瑶儿,人们也只是凭借直觉,认为他想扶摇而上,而这戏中,严钰在京苦做三年无人赏识,反而饱受打击,回想以往种种,似乎家中妻子对他的印象,也只有那一身粗布衣裙与柴火烟味了。
反观韩瑶儿,亭亭玉立,娇俏可人,又是光禄大夫之女,学识比之苏慧强了何止百倍,于是一颗沉静的心动了!
情诗一送,密会一邀,久而久之,两人感情渐深,而光禄大夫也有所察觉,却没有阻止,反而提拔了严钰,给足他历练机会,如此一来,严钰可谓是一步青云啊!只是一年时间,便深得光禄大夫器重,于是这场婚事便自然而然的订下了!
看到这里,许多观众无不是唏嘘不已,有人愤怒,也有人认同,甚至不乏破口大骂的!
不论观众何种反应,这场戏依然在继续,并且也到了最令人痛恨的一段!
两年没收到丈夫来信的苏慧,最后苦苦等来的竟是丈夫在京中娶了光禄大夫之女的消息!
在这一刻,苏慧的内心崩塌了!
“呜呜……要是我,提把刀上京砍了他!”方淑蔚抽着鼻子,看着台上匍匐哽咽的苏慧,眼睛都红了。
“然后我亲自砍了你。”方牧冷冷道。
方淑蔚听后郁闷不已,可却不敢对老爹撒气,于是便左顾右盼,希望能找个出气筒,但却不见董策身影!
苏慧在家中二老支持下,终于下定决心,独自上京寻找严钰。
一路上,苏慧始终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不知经历多少风雨,终于来到京城,并打听到了严钰去向。
阔别六年,这对夫妻终于再会,可令人痛心的是,事态变迁,曾经的人儿已经是曾经,出现在眼前的人,是一个让苏慧完全陌生的男人!
苏慧心死了,她本想就这样回去,然后侍奉家中二老直至尽头,但谁能想到,在京中过关了尔虞我诈日子的严钰,却不敢就这样让苏慧离开,并在韩瑶儿警告上,严钰终于心下一狠,一杯送别断魂酒,结束了这个曾经!
当苏慧香消玉损的那一刻,观众席彻底炸锅了!
就连早已经知道剧情走向的人,此刻也难以做主,纷纷站起指责严钰的不是,更有不少女子大骂韩瑶儿蛇蝎心肠!
“哈哈哈!早该这样了!”周大海兴奋如孩子似的蹦了起来,似乎在领头般,顶着大肚罗叉腰指着台上破口大骂。
“嘘!”不少人赶紧出声道:“戏还没完呢,大家能不能静一静?这一对狗男女马上就要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果然,随着台上背景一变,便回到了严钰曾经简陋的家,而这一次,一位三缕长须的白面书生正好入屋讨碗水!
而台下方淑蔚在看到这位白面书生后,顿时就感觉牙痒痒啊!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董策不在附近招呼客人了,原来跑到这上面来了啊!
喝完水后,白面书生在与这家中二位老人闲聊之时,不免问起他们子女问题,这一问不要紧,一团迷雾便笼罩在了白面书生头上。
这位白面书生,正是当时被调任此地的新县令公孙甫,他没想到头一遭走访民情就得知了这诡异的消息!
回去后,公孙甫便开始明查暗访后,终于得知严钰入京十年的情况,与苏慧在京城失踪之事,于是乎,一场县令闹京都的戏上演了!
这段戏看得观众是心惊胆战啊,因为公孙甫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稍有不慎便是人头落地,别说光禄大夫乃是二品大官,就连如今的严钰都是四品大员,他一个七品县令如何与其相斗?
可公孙甫就是有这个胆,也有这个能耐,先利用了调查苏慧失踪的案子,到京城走访,而后与大理寺少卿打赌,逼着大理寺做他靠山,而那位大理寺少卿哪里能想到,一个普通妇女的失踪,竟把光禄大夫的女婿给扯进来了,但此时后悔为时已晚啊!
于是乎,公孙甫便从苏慧为突破口,开始正大光明的调查严钰,而这段查案戏,看得不少人啧啧称奇,连靠查案吃饭的方牧都感叹不已,大赞公孙名相的厉害之处!其实,这些乃是董策杜撰的,全为了精彩,自然编的好看了!
当证据确凿,公孙甫直接借用了大理寺的公堂,质问严钰,而在诸多证据下,严钰终于无法狡辩,唯有低头认罪了,可是韩瑶儿却死活不认罪,并且让下人去通报她父亲,可是谁也没想到公孙甫的胆子真逆天了,竟当场下令让衙役把严钰痛打五十大板!
严钰曾经乃一穷书生,正因自幼体弱,无法下地才读书求出路,哪里经得起五十大板啊!于是,这顿板子还没完呢,他便命丧当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