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村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这个房间并不算小，是一个三十平米左右的带卫生间的单间。地宫里所有的地方清一色的是纯金属的建筑，老实说莫村很不适应，即便已经住了将近一个月，他还是感觉有一种压抑感。

莫村躺在床上歪头盯着放在墙角的一个天蓝色的塑料盆，盆里盛满了清水，盆底沉着一颗黑褐色的种子，种子已经裂开，探出一点细小的绿芽。

那是一颗莲子，几天前，他从青花那里要来的。没想到刚放进清水里几天就已经发芽了，为了这个小东西，莫村房间里的灯就再也没有关过，即使睡觉，他也是开灯带着眼罩子。在没有阳光的地宫里，这小东西也活得很艰难吧。

门口忽然传来了打门声。一个月来莫村和组员的关系虽然慢慢改善了些，但是在这样的休息时间，有人来主动找他，只有有数的几次而已。

所以，莫村好奇地打开了房门。看着站在门外的黑影，莫村吃了一惊，竟然是徐浩峰。

徐浩峰被帽子遮着的脸被房间内射过来的灯光照亮了一半，他向莫村笑了一下。莫村回过神来，把徐浩峰让了进来。

莫村给徐浩峰倒了一点酒，这酒是梁闵送给他的，味道还不坏。

徐浩峰把酒端了起来，嗅了嗅，没有喝又放在了桌子上。“听说你和其他人的关系搞得挺坏的？”

莫村叹了一口气，有些郁闷地点了下头。

徐浩峰呵呵地笑了几声，这是莫村第一次见徐浩峰笑，不过这笑是不是有点不怀好意啊。

“你的形意是谁教你的？”徐浩峰忽然问道。

莫村的心头随即浮起了邱寒食瘦小的身影。

徐浩峰显然是自己提的问题并不想深究，不待莫村回答，他就继续说道：“路子挺正。”

“劲力有三重境界，这个你懂吗？”

“劲力？三重境界？”莫村有些纳闷地说道。邱寒食当时传他拳术，只教了他三体式和拳架子，从来没有指导过他练习，关于境界之说，他的确是第一次听到。

徐浩峰看莫村的样子，就果然和自己所料的一样并不知道三重境界。其实徐浩峰早就看出来了，莫村的明劲虽然已经很有火候，但是他还完全不懂蓄力。

“劲力的三重境界，明劲，暗劲，化劲。所谓明劲，我想你已经理解的很透彻了。拳术之所以和普通的打斗不同，是因为它们的发力原理完全不同。拳术打人是全身发力，以丹田为中心，带动四肢走大圈，即使是尺寸之间，亦可以打开大合。”徐浩峰说着便比划了一式半步崩拳，拳脚起落，虎虎生风。

崩拳莫村自度已经练得非常熟稔，但是比起徐浩峰这几拳，他明显感觉自己还少了些东西。

“但是劲力的第二重境界，暗劲，你还完全不懂。”

“暗劲？”莫村的瞳仁发亮，不自觉地向徐浩峰走近了几步。

“所谓暗劲就是蓄劲，将劲力藏于中节之中，猝然而发。”徐浩峰说道猝然而发四个字时，声音陡然高快，拳脚随之而动。

徐浩峰这次打的是莫村没有见过的套路。但是真正吸引莫村的并不是拳的招式，而是徐浩峰这次的打法与刚才完全不同，这次他每出一掌或者一拳，打尽时手便会抖动一次，而且每次出拳，他的衣角都被震地猎猎作响。这次的拳风看起来好像没有刚才猛烈，但是却内蕴更厚。

“这就是内劲吗？”莫村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徐浩峰，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内劲就是蓄力于中节，应时而发。”徐浩峰打完，立定看着莫村说道。

“中节？”莫村疑惑地看着徐浩峰。

“怎么？你不知道什么是中节吗？”

“不知道。”

徐浩峰古怪地看了莫村一眼，他原本料想，莫村年纪轻轻能将明劲悟透，一定是有人指点，但是无论是谁教拳，也不可能连根节，中节，梢节，这样最基本的概念都不教。

“拳脚就是梢节，丹田为根节，全身的其他关节都是中节。明劲也好，暗劲也好，都是根梢有别。但是劲力练至第三重，全身浑然一体，圆融贯通，根亦是梢，梢即是根，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如拳脚一般，皆可发力，蚊蝇不能落，一羽不加身，此之谓化劲。”

“蚊蝇不能落，一羽不加身？”莫村看着徐浩峰，眼神中满是神往之色。

“别这样看着我，我也没练到，示范不了。”徐浩峰瞪了莫村一眼说道。

“根亦是梢，梢即是根，那就是说丹田也能像拳脚一样发力？”莫村摸了摸自己的丹田处说道。

徐浩峰的脸色似乎变了变，因为莫村的这个动作看起来有点下流，不过他随即就恢复如常。“怎么？不相信？”

莫村抬头看着徐浩峰，笑了笑，没有说话。

徐浩峰看着莫村有些恼怒地转身走了出去。

莫村有些尴尬，刚想追出去跟他再说几句。外面就传来了赵兆的吵嚷声：“你干什么，把我的果果还给我。”

莫村知道，果果是赵兆养的猫咪的名字，像赵兆一样肥，而且还懒得出奇，吃饱就睡。

随着赵兆的喊嚷，徐浩峰抱着一只猫咪又走了回来，并且冲身后叫道：“我用一下，一会儿就还给你。”

赵兆已经追了进来，看了一眼莫村，又看了看徐浩峰，也许因为徐浩峰平时过于高冷，赵兆并没有从他手里抢猫，只是待在一边看着，以作监督。

猫咪趴在徐浩峰怀里，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四周，似乎是毫不认生，喵的叫了一声，竟然又闭眼睡了起来。

徐浩峰轻轻地捋了捋猫毛，猫咪很受用地动了一下，徐浩峰将耳边贴在了猫的背上，听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着莫村说道：“猫跟虎豹是一样的，平时肚子里总是响着一股“嗯“音。”

徐浩峰说着便把猫拎着放到了莫村的怀里。赵兆微怒地瞪了徐浩峰一眼，但是并没有阻止。

莫村接过猫，果然听到了猫的体内有“嗯“声在轻微作响，而且随着嗯声，抱猫的两手上都有震动。但是莫村不明白，徐浩峰让他听猫肚子里的声音是什么意思，他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徐浩峰。

“猫像虎豹一样，是最会发力的动物，所以从很高的地方掉下去，它们也不会受伤，这跟拳术有成者，飞檐走壁是一个道理。猫与虎豹就会用丹田发力。所以它们就是睡觉腹部里的内脏也会嗯嗯作响，虎豹肚子里的声响比猫的有力的多，仔细听像春雷一般，所以我们拳家把虎豹内脏发出的这种声音叫做虎豹雷音。”

“拳术练至化劲，人的内脏也能发出这种声响。”

莫村发愣一般立在了原地，以至于赵兆从他怀里抱走了果果，他都没有感觉。

“化劲？虎豹雷音？”莫村虽然练了形意，但是如果不是今天徐浩峰给他讲解，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拳术竟然是一条这么长的路，有如此让人神往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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