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傻眼，张口要说，我给止住，沉着脸，拿出男人的威严，“别说话，一个字都别说，看就对了。”

这一刻，我很理解寡妇，她不是不懂道理，她要的就是一口气，她就是要让大伙儿知道，她寡妇不是那么好欺负。

人多势众怎么了？她一个寡妇就是要死磕到底。

她就像《秋菊打官司》里面的秋菊，就是《我不是潘金莲》里面的金莲，倔强不屈四个字写在她脸上，表面看她是在维护二娃，实际她是在维护自己。

我的表现震惊众人眼球，包括村长在内，全部瞠目结舌，死也想不通，我会不要脸到如此地步，竟然当着大家的面，当着二娃的尸体，亲昵地称呼寡妇为妞。

妞，多么轻佻暧昧又不正经的称呼，带着浓烈宠溺，又显示出强烈霸道。

但这就是我，我骨子里的本性，哪怕是有袁弘的高尚品德加持，也无法改变。

周正河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冲我狂吼：“你还真不要脸啊。”

我呵呵笑，“嗯，然后呢？”

我就是不要脸了，你想怎么办？

村长毕竟稳重，伸出双手两边劝，“都少说两句，都少说两句。”

周正河气歪了嘴，“周老三，你羞先人哩，你咋能这么不要脸？你把周家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我点头，嗯嗯，然后呢？

周正河不再骂，拿出他九五后老大哥的威严，扭头招呼，“起，杠子上肩，直接撞。”

院子里几十号小伙子，有跟我玩的好的，也有跟周正河玩的好的，但周正河毕竟年龄长，威望比我高，听他话的人占多数。

一声令下，十多个小伙子杠子上肩，还有几个犹犹豫豫，周正河怒吼：“滚滚滚。”把几个犹豫的人赶走，换上听他话的，“妈个批的一个个都是不想活了，都尼玛想中邪中死。”

二十个小伙子杠子扛好，一声齐喝，七八百斤的圆木离车而起，周正河手臂一挥，“给我撞，撞死算我的。”

还真敢撞？！

我牛脾气上来，伸手夺了寡妇手里菜刀，指着前面吼：“我看谁敢动！不怕死的你们就来，反正我爹生了三个。”

周正河冲到第一个右边位置，两眼争圆咆哮：“一二三，给我撞。”喊完他脚下先发力，带动整根圆木往前冲。

见此我也铁了心，菜刀握紧就要上，先砍了周正河这个瓜批愣头青，不往死里砍，往他肩膀上来一刀，只要见血，后面就无人敢上。

下个月结婚，结你大爷！啊呸呸，他大爷是我亲爷。

就是这危急关头，村长再次化身为和事佬，横冲到我们之中，高举双手呐喊，“都冷静，冷静，都不要动，听我说。”

说话间他一手推着圆木，一手挡着我，硬生生将一场冲突止住。——主要是火还没烧到火候，真正烧起来，他挡不住。

周正河隔着村长那边怒吼：“老三，你几辈子没见过女人？！你非得死在这个逼上？！”

我立即瞪着眼回：“我就是要死在这个逼上，不服啊？”骂完一脚踹出，正中蔫驴小腹，踹的他哎呦往后退，肩膀上的杠子也滑落，导致圆木跟着晃。

为什么踹蔫驴？因为他身体最弱，胆子最小，他压根不想参与这种事，我就是轻轻碰他一下，他也会哎呦呦地跌倒，装出很受伤。

踹周正河就不同，根本撼不动他，反而会激起怒火。

蔫驴一倒，圆木阵就乱了，呼呼后退，各人肩膀上分量往下减，最前面的一头率先跌在地上，紧跟着后面也落地，最终整个摔落。

亏得周围都是小伙子，换个行动迟缓的老头很可能被圆木压伤砸烂。

圆木落地，周正河就彻底爆了脾气，闷哼一声向我冲来。

这回是真动手了。

我不敢用菜刀砍，准备用脚踹，说到底那也是同宗血脉。却没料到，斜刺里跳出一道黑影，嗷呜一嗓子长啸，翻着跟头落在我前面，上去就是一个后旋侧身踹，直接给周正河踹飞。

是阿坤。

这货踹完还不够，还摆出李小龙的经典白鹤亮翅架势，嘴里一声阿打~，喊完还嘚瑟地摸下鼻子。

在场众人立时看呆。

贵贵几个是周正河铁杆，稍微愣神之后立即反应，三四个人不约而同往阿坤跟前扑。

我都没反应过来，阿坤身体就如猿猴般的在场中翻腾起来，看他人瘦弱矮小，动作却是贼拉敏捷，不等人到他跟前，脚就蹬到别人脸上，眼看那身体半空里要摔落，他手往地上一撑一点，人又翻腾起来。

说他是打架，我看更像是表演杂技，那腿是手，手又是腿，手腿傻傻分不清，只把个身体折腾成弹簧花儿样，噼噼啪啪一顿响，四五个小伙子就摆在地上。

阿坤打完还玩了个后空翻，立在地上再次摆出白鹤亮翅，阿打——

喊完再摸一把鼻子，装的不行不行。

全院子里的小伙子们都呆了。

我也呆了，不过我很快醒悟，总算明白了袁信的苦心，他算到我今天会有这一遭，所以提前安排了个高手来助阵。

同时，我也隐隐约约感觉到阿坤的不对路，这小伙子动作太敏捷太麻溜，那出众的弹跳力和平衡力都超出常人太多，已经非人。

我有九成怀疑，这小子可能中过猿类的邪。

眼下这一手震惊全场，再无人敢上，后面寡妇看的激动欣喜，跑上来抓着我衣袖问：“小武，这人是谁？”

我还没回答，急着表功的阿坤就一个猴回头，咧着白牙傻嘿嘿乐：“嫂子，我叫阿坤，以后我就跟你和武哥混了。”

这回答是标准的社会，要讨老大欢心先讨嫂子欢心，嫂子高兴，老大就高兴。——这么说他上个老大死的一点都不冤啊，想到这里我赶紧横在小惠前面，挡住他的视线，训斥：看前面！

阿坤再回头，对着众人怒目而视。我则把小惠往后推，“离我兄弟远点，别伤着你。”

周正河几个从地上起身，各自摇头晃脑检查下身体零件，伤并不重。

紧接着，周正河就重新威风了，晃着半边脸带血的头，“周老三啊周老三，你这回可是真把我惹毛了。都是本家兄弟，你咋这么不懂事哩？”

说完了回头虎吼：“碎猴，拿喷子来。”

碎猴是周正河的堂弟，也是周正河的绝对铁杆，两人好的能睡一个婆娘——这两货前年嫖娼被抓玩的就是二龙戏凤。

之前周正河跟我发火，甭管表面如何爆炸，那心里都收着劲，但现在不同了，有了喷子肯定要打人，打谁不打谁，阿坤今天肯定是跑不了。

要说国家禁枪是好事，因为民间像周正河这样的人太多，没有枪他都要做把枪来耍，要不禁枪那还了得，早就杀的血流成河。

喷子是土枪，里面装铁砂打鸟，打人一样威武，朝身上打虽然不会致命，一枪轰掉半条命是绝对可以。

要往脸上打，那眼睛多半保不住。

周正河拿喷子我瞬间激动，因为我知道，他拿来肯定要打，不存在吓唬谁的想法。当下最好的做法是先把他制服，让他放不了。

可看看对面几十号人，这个想法自动取消，阿坤再能打，他也干不趴几十个。立时急了，冲郭子吼：“郭子，取枪。”

当然是取郭子他爷的枪。

郭子面上为难，劝我，“小武，不行算了，都是你自家兄弟。”

周正河听我说拿枪，蹲在地上冷笑，拿出烟点了，指挥郭子，“郭子去拿，我老三出息了，今天我弟兄两就比一比，看谁枪法准。”

话音刚落，碎猴一阵风地在门外出现，嘴里得意地叫唤：“取来了。”

周正河立即起身，这时场上就开始乱了，七八个按周正河的，两三个拉碎猴的，各自往开分，千万不能让周正河碰枪。

周家堡的人说到底还是团结，打仗归打仗，都有分寸。

用拳头打用铁锨打，打伤打残不会打死，喷子出来八成要出大事，挨打的受苦，打人的进号子，两败俱伤的事。

所以寡妇家闹到现在，都还没人报警，标准的社会人风格。

这是愚昧，也是淳朴。

周正河要拿喷子，周围人拦他，气的他大骂，瞬间就把四五个人推倒在地，甚至对拦他的人动拳头，非要把枪拿到手。

我也不傻，赶紧吩咐阿坤：“去抢喷子。”说话间我自己先往碎猴跟前冲，于是有四五个人又来拦我。

因为大家都知道，喷子落到我手里也会响。

就在场面乱成一锅粥时，门外一声震天吼，二大爷出现了。

“都是想死呀！”

二大爷中气十足，震慑全场，大家都静止的瞬间，二大爷走到碎猴跟前，接过枪，咔哧一声拉枪拴，而后对天放！

轰地一声巨响，震得人头皮发麻，空气中迅速弥漫硝烟味。

放完了，二大爷说：“都往边闪，听我说。”

大家都闪开，二大爷走到我跟前，昏黄的眼珠盯着我看，山羊胡子翘翘，问：“老三，你想咋个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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