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阳怨老太太随意插手子孙的闺房之乐、恨梅娘不知廉耻的轻浮、怒两个大丫鬟不懂分寸,唯独对锦娘抱有愧疚之意。
老太太糊涂,他可不糊涂,若不是她们一个个的想往他身边扎,能出这档子荒唐事吗?
又怎么怪他的锦娘!
心中幽愤不平,可转眼看着梅娘捂住脸庞,泪水自指缝间流出,一派盈盈弱弱之姿,那点子怜香惜玉的心理又难以抑制的冒了出来。
其实梅娘也是无辜的,若非她一腔真情意,何必入周宅做妾室。
周青阳慢慢靠近,双手搭在梅娘的肩头,轻柔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切勿慌张,惹人嘲笑!”
“少夫人疯了!周郎,我的脸……是不是被少夫人毁了去?”梅娘神色惶惶,瞪圆的眸子像只纯澈的小兽一下子触及周青阳的眼底,又忙不迭的慌张收回,怯怯懦懦的姿态引人爱怜。
周青阳叹息一声,摸了摸她的脑袋,安哄着,“别瞎想,锦娘在何处?随我去看看!”
这是瞎想吗?梅娘心头暗恨,摆在眼前的事实他都能忽略不见,真是见鬼了!想是察觉到自己颜面上的不雅,她手背斜盖在半张脸上,只露出一双莹莹水水的眼眸,“周郎……我……我怕!”
“怕什么怕!”以往身子无碍,周青阳还有心思安哄美人,如今他气虚血亏的强打起精神,怎么可能有花前月下的情怀。
梅娘也自知白送的会比较廉价的道理,闷声隐忍的垂眸,幽声应着,“梅娘全听君安排!”
周青阳在叹一声,见她皙白的小脸都染上了一层灰,柔声道,“过来,扶着我!”
女子的眼猛然被点亮,抬头欢欢喜喜的迎过来,搀扶起他的一臂,娇俏的歪头说:“定会扶好周郎的。”
周青阳的心窝像是被什么酥了一下,转过头,余光瞥向挽着自己臂膀的纤细温热的手臂,不觉想起那一夜荒唐事,不说之后如何的痛苦,刚开始时,那股子心潮如火的劲头实在令人悸动和亢奋。
“周郎慢走,小心身子!”她细心的带他绕过碎石,忽然噗嗤一笑,双眼明亮含着丝丝不加掩饰的情愫,“周郎可还记得,那天你在山上找到我,雨下的有些大,你又受了伤,偏生还苦守君子之规,当真是柳下惠般的真英豪!”
周青阳脚步一顿,记起在林中第一次见到梅娘的场景,细细白白缩成一小团的姑娘,藏在草丛大树之下,眼睛红的像只无害的小兔子,全身都被雨淋湿,却还惦记着他的伤势。
梅娘是个善良的好姑娘,他确实不该将那方龌龊之心放在她的头上,她只是爱慕于自己,何其无辜。
“难为你还记得那段痛苦的回忆!”
“周郎!”梅娘忽然停下脚步,一张花里胡哨的小脸显现出认真,“那不是痛苦,于我而言,梅家待我极其不好,只有你,你的存在才让我觉得……觉得……”
女子一脸娇羞,瞥了眼一旁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小厮,又含羞带怯的扫了下周青阳,在他打趣的目光中,哎呀一声跺跺脚,娇娇道:“周郎真坏,才不说了!好羞人哪!”
古人向来含蓄,像是梅娘这般大胆诉情的真没有几个。
小厮撇撇嘴,连青楼女子都恨不得装的婉约矜持,尽量把自己往大家闺秀方面倒腾,唯恐被人轻视了去,这梅姨娘倒是反其道而行之,真不害羞!
周青阳已经习惯梅娘说话做事的‘直率’风格,话语间对她的深情让他享受不已的微微挺直胸膛,无奈又纵容的笑着摇摇头,“你呀!现在才知道羞!”
两人一路打情骂俏走到柴房,这时周青阳被梅娘哄的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骨子里深藏的大男子主义噌噌的往上冒,可一看到这间偏隅之地破旧不堪的小屋子,立刻大呼不妙的冲了过去。
梅娘含笑的眼阴沉了下去。
又是如此!
那锦娘比她好在哪里了?
琴棋书画,她也可以,诗词歌赋,哪家小姐不曾涉及过,锦娘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
只是这张脸过去十几年也会变的老态龙钟又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梅娘不解,尤其是看到周青阳大声痛斥婆子,一扫斯文的样子更是满怀疑惑。
周青阳真的很爱锦娘?
那为何又欲擒故纵般纳了自己为妾?
她心生浓浓的嫉妒,只觉得锦娘抢走了属于自己的一切,如果她要是先遇到周郎这般好的男子,还有锦娘什么事!
这世上有哪个女子不会为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动情,她们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奢望,不过是因为没有男子能做到,要不伤心的过一辈子,要不务实的守在后宅中残喘生息,偏偏,让她遇到了周郎,一个老实憨厚又斯文痴情的男人。
虽然他家世一般,却仅有一个年迈祖母,后宅清爽的不似是官宦之家,所以她无法放开这样的未来。
周青阳既然能为了锦娘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么对她同样也能终成情深、不离不弃,到那时以她的手段,断不会像锦娘这般废物,让一些狂蜂烂蝶近了他的身。
可是很快,梅娘的脸色一变,只听那守门的婆子哎呀一声,惊讶的反问,“梅姨娘不是摔了一跤吗?跟少夫人有何关系?”
周青阳原本浅无血色的脸染上一片铁青,他深深看了一眼歪坐在杂草堆上的锦娘,苦笑道:“锦娘,我并非怪你!”他环视一圈周围凶神恶煞般的婆子,气喘的说:“你们回去,我亲自跟祖母解释……这事跟锦娘有何关系,若非锦娘同意冲喜,怕是我早就命不久矣!”
说出这话,他眼角余光微微一瞥,看了眼仍然无动于衷的锦娘,心口揣揣难安。
婆子们自然不能当众给少爷难堪,相互对视一眼,只得先跟老太太去汇报了情况,至于将少夫人以家法处置的事情,看来还是别跟少爷提及比较妥当,万一少爷一时激动阻拦,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必然会产生不良影响。
婆子们诺诺的应着,纷纷离开。
周青阳眼神微黯,轻声对锦初道了句,“我会跟祖母说,不让锦娘在受此委屈!”
锦初倚在一角没有吱声,不动如山的劲头更是让他心情灰蒙蒙的,长叹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梅娘赶紧迎上,试探的搀扶着他,见他并非拒绝,讨好一笑,转头便瞅了柴房里陷入黑暗的女人一眼,眼神中尽是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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