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辗转,五年时间指尖流沙般眨眼逝去。
六月五号。
火辣辣的太阳高高斜挂天际,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陶安宁靠坐在公交车临窗的位置上,依然沉浸在刚才同她大哥见面时的情景。
五年的光阴,毫不留情的将当初那个瘦瘦高高眉目清秀的年轻男人,折磨成了现在这个弯腰驼背,看人时,目光期盼又躲闪,说话瞻前顾后,前言不搭后语的颓废男人。
陶安宁的大哥叫陶勇,比她刚好大了十整岁。
陶勇隔着厚实的大玻璃,握着军绿色的话筒,对着她嘱咐:“安宁,你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太辛苦,不用牵挂我,我,我在这里,挺好的,。。。。。。。”
“对了,你还记得王。。。。。。没,没什么,总之是大哥对不起你,是我坑了你。。。。。。”
陶安宁一直没说话,她直勾勾看着面前老态尽显的大哥,张了张嘴,感觉所有的话,都在最开始的那一年说完了,无论是抱怨,牢骚,叫嚣,愤恨,还是难以割舍的亲情,所有的一切,随着日复一日的时间流逝,都开始一点点消失贻尽。
她默默听着她大哥颠三倒四的说话,直到时间快要结束时,才说道:“康康该上小学了,我打算送他去念六小,全市最好的小学。”
陶勇在听到康康的名字时,弯成弓的脊背稍稍挺起几分,激动的嘴唇直抖:“康康,都要念小学了啊,最好的小学,那。。。。。。”
陶安宁知道她大哥想说的是,那得花多少钱啊。
陶安宁淡淡的说道:“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你的卡里,我又打钱了,你是想买点什么东西,还是想打点谁,你自己看着办。”
陶勇点了点头,半张着嘴,却什么都没说。
陶安宁看了眼墙上的时间,最后说道:“哥,在里面照顾好自己,我和康康,等着你出来。”
陶安宁说完,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转身的速度太快,所以并没有看到她大哥情急之下按在玻璃上面的大手,以及瞬间泛红的眼眶。
陶安宁有气无力的靠在车座上,扭头看着窗外背道而驰的景色,仿佛看到了她曾经美好的过去。
过去,是已经过去的人事物以及岁月,可以做为回忆留存在脑海,供人偶尔翻出来咀嚼回味的一个念想,可惜,再也回不来了。。。。。。
陶安宁把头伸出车窗外,让温热的风从发丝间拂过,试图让自己重新回到残酷的现实中来。
她绞尽脑汁的琢磨着怎么才能快速筹集到送陶康康去六小念书的费用,不光是学费,还要多捐一笔建校费,才能走后门把人塞进去。
陶安宁中途倒车,她需要从始发站坐到终点站,然后下车步行一站地的路程,回到她一直居住的老城区,从拥挤的摊贩行人中间穿行而过,拐入七扭八歪的小胡同,穿过两个私搭乱建的小棚子,才能进入小区。
现在正好是下班高峰期,小区里人来人往的热闹极了,相熟的邻里间互相打着招呼,偶尔攀谈两句。
陶安宁从她们中间视若无睹的走过,径直来到徐婶摆在小区超市边上的摊位。
陶安宁张嘴叫人:“徐婶,来两个煎饼果子!康康的那份多加个鸡蛋。”
徐婶正汗流浃背的往平锅上敲鸡蛋,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见到陶安宁素着一张脸时,愣了愣,驴头不对马嘴的问了句:“今儿几号了?”
陶安宁对着她伸出五根手指。
徐婶一脸恍然大悟表情,然后开始两个月一次的碎碎念:“哎呦!你看看,小姑娘家家的还是这样打扮瞧着顺眼么!你瞅瞅你一天画的跟唱戏的似的!一点正经姑娘样子都没有!。。。。。。”
陶安宁嗯嗯啊啊,耐心听着徐婶唠叨,等了一会儿,才说道:“徐婶,你先做着,我一会儿让康康过来取。”
陶安宁把准备好的零钱扔到徐婶钱盒子里,转身回了家。
陶安宁进门时,陶康康正乖乖坐在课桌前面写作业,听到动静,赶忙一脸惊喜的迎出来:“姑姑!”
陶安宁伸手制止住他向前扑过来的动作:“打住啊!我一身的汗,可受不住你这火热的拥抱!”
陶康康赶忙转身递过来晾好的白开水,陶安宁接过来几口灌进肚子,把自己往沙发上面一摊:“我在徐婶那买了两个煎饼果子,你再过个五分八分的去取回来。”
姑侄两人对着吞咽完徐婶做的巨无霸煎饼果子,陶安宁简单冲了个澡,拎着平时背的黑色大号背包,跟陶康康道别,开始她一天既忙碌又苦逼的工作。
陶安宁在五号公馆里跳舞,从十五岁谎报自己十八岁那一年开始,整整跳了五年。
这是她唯一能赖以生存,养活她和陶康康以及陶勇的营生,陶安宁从小学习跳舞,这是她妈还活着的时候一直供着她学习的一项特长,后来她妈撒手去地下找她爸之后,她大哥一直供着她学习,直到她大哥进去了,跳舞这件事,就被她从特长变成了挣钱的营生。
陶安宁往舞台上面一站,所有人都看了过来,震碎人心的音乐疯狂从四面八方的大音箱里轰鸣着炸出,节奏相当凶残。
舞台下面群魔乱舞的人们,一张张脸孔被色灯打的惨白一片,从上面往下看,到处是一片模糊的轮廓,只有围在舞台边缘的一圈人,手里那一张张晃动的钞票,稍稍能吸引住陶安宁的视线。
音响师对着陶安宁递了个手势,她踩着节奏开始跳舞。
白色宽肩吊带背心,齐腿根的牛仔短裤,牛仔短裤前面缝制着两个缀满亮片的口袋,紧箍在腰间的背心故意往上撩起,露出小半截平坦光滑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