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看完舞蹈演出,陶安宁辗转难眠,她之前一直抱持着把陶康康抚养成人,等到她哥从里面放出来了,一家三口好好生活下去的念想,却从来没有仔细想过,这个所谓的好好生活下去,到底要怎么去做。
就算她哥从里面放出来了,又能干点什么呢?毕竟她哥还没成年就已经开始学人家混社会,她哥除了打架闹事,根本连个可以傍身的一技之长都没有。
陶安宁这人基本上相当于半个孤儿,从小到大跟着她哥,三教九流都打过交道,人话鬼话都说得,瞧着少言寡语,其实凡事心里有数,脑筋比别人转的快,想事情考虑的也要比旁人多。
只不过,她以前肯用脑筋的地方,只是围绕着会馆的工作,在生活方面,她唯一秉持着的理念就只有省吃俭用勤俭持家,其他从未认真考虑过,但是当她今天晚上坐在台下,看着舞台上耀眼夺目的舞者们跳着精彩绝伦的舞蹈时,她心底深处被死死压抑住的渴望,又开始悄然冒出心头。
她也想像那些人一样,可以站在正儿八经的舞台上,一边跳着自己喜爱的舞蹈,一边受到所有人的尊敬,同时还可以养家糊口,得到丰厚的报酬。
陶安宁不愿意,也不想长期盘踞于会馆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徐婶当初随口的那句身家清白,深深的刺痛了陶安宁长期以来一直刻意忽视的自尊心,她想好好的挺直了腰杆做人,也想找份身家清白的工作谋生。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她得有足够的能力去养活康康。
想到康康,陶安宁满腹的壮志未酬立马就飘忽着四散了,康康现在上了学前班,学习方面的费用反而比幼儿园时要节省许多,手里有了余钱,陶安宁也没敢乱花,都仔细着存了起来。
现在的孩子上学倒是还好,主要是补课太费钱,陶安宁没吃过猪肉总还是见过猪走的,就她们单元一楼的老李家,孩子今年上初一,两口子扎紧了裤腰带,没白天没黑夜的打工挣钱,就为了供着孩子上个美术特长班。
陶安宁在床上翻了个身,目光没有焦距的定格在空中的某一个点上,心里想着,也不知道康康将来学习好不好,是不是也要学点什么特长傍身,要是真需要学点什么,那用钱的地方可就多了。
唉!陶安宁轻叹出声,脑子里突然就想记起王祈亮前阵子问她的那个问题,如果要是有人愿意帮着她一直承担起这个家,她会接受么?
当时陶安宁是真的没什么想法,但是在现在,此刻,当她心底里重新开始有那么点活泛之后,就控制不住的开始去畅想,要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那该有多好。
这个人可以帮着她一起分担家里的生活压力,遇到事情可以帮着一起解决,那个人最好有份稳定的工作,可以负担起养家的责任,而且还要喜欢康康,对康康好,最关键的一点,是能不介意她哥正在坐牢。
思想一开始放飞,就有点收不住了。
陶安宁侧身抱着被子,弯着嘴角想,这个人嘛,最好体贴一些,心细一些,脾气好一点,对人和善,知道关心人,个子嘛,不要太矮了,模样嘛,也不要太难看了,最好每天也能早起去买早饭回来,平时还会主动帮着她分担点家务。
陶安宁愣在床上,逼仄安静的卧室中,她突然垂下眼,唇线抑制不住往上卷起露出笑容的模样。人生中第一次,她开始为自己规划未来,而那个模糊并没有个准确轮廓的另一半,却在潜移默化的构想中,慢慢的开始奔向一个近在咫尺的身影。
陶安宁没敢再往下细想,她潜意识里想要规避开某个念头,生怕一不小心窥探到自己内心深处,某一些她暂时无法接受的事情。
省城下来视察的王副局,这人统共没呆几天,临走前,却特意布置下来一大堆工作,把一众民警们忙的晕头转向,好不容易上面大领导交代下来的任务即将收尾,王副局在省局远程遥控,一个电话打过来,点名要把分局的优秀同志,易向荣警官推荐去参加全国范围内的进修学习。
王副局在电话里跟易向荣他们局长单独沟通:“易向荣这个同志很好嘛!又是老邵一手培养的,现在上面正张罗着组织优秀警官培训学习的活动,你们市一共三个名额,我给你们局易向荣留下了一个,你一会儿安排下去,让他明天到省局过来报到,我们统一安排咱们省的人员一起去学习。”
分局局长千恩万谢挂断电话,自己还闷头琢磨呢,这王副局长平日里从来都没和他怎么联络过,这怎么一下子又是下来考察慰问,又是热心提拔基层工作人员的,这里面肯定是有门道啊!
分局局长格外重视这件事情,挂断电话之后,就赶忙把易向荣叫到办公室,先是把王副局的指示如实传达一遍,随后又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这才把易向荣放回了家。
王副局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三点半快四点了,分局局长又拉着易向荣一番墨迹,等易向荣真正从局里离开小跑着一路回家时,已经是四点半了,他需要去赶晚上六点半最后一班客车去省城,否则明天早上就无法准时去省局报到。
易向荣着急忙慌跑回小区,眼看着时间紧急,都没顾上去他家的煎饼摊打个照面,先绕着绿化带的甬道直奔着陶安宁家过去。
自从那天从陶安宁家楼下离开之后,易向荣就再没打通过陶安宁的手机,打家里电话,也没有人接听,陶安宁这是在向他表明态度,以后真的不打算再搭理他了。
易向荣当时心急如焚的惦记着等到下班后,过来找她好好谈谈,不想偏巧那天被他师傅扣下了,晚上跟着一起住进了市里的招待所,陪着王副局长一起研究赵云崇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