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建军把买回来的食材全都拎到厨房去，余下的那些东西不重，让刘淑英拎走。

进了厨房，贺建军从袋子里掏出他买的几只处理过的乳鸽：“奶，这是我跟人买的乳鸽，据说这乳鸽特别补。待会儿煮汤，你和我妈多喝点。”

陆小红看了看那事先处理过的乳鸽，眼睛眯了眯：“狗蛋，这乳鸽我不会做，你会做吗？”

“会，待会儿我来做。”

贺建军的厨艺比起普通人好了一大截，只不过家里有个大厨的徒弟，对比之下才显得他厨艺糟糕。

陆小红看他处理食材的动作很是娴熟，悄悄背过身去抹眼泪。她不晓得大孙子在外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但看他那双粗糙的手，再看他此时娴熟的动作，她这心像是被人狠狠捶过一样。

吃了一口冒热气的大红薯，贺建军赞叹道：“奶，这是咱们家自己种的红薯吗？真甜！”

陆小红麻溜地翻炒着竹笋，这是贺大柱去山上挖来的笋，切片之后焯过水，用来炒猪肉再好吃不过了。

“诶，你妈在后院种的，说是你爱吃这个品种的。”

贺建军边吃边点头，他的确爱吃这品种的红薯，又甜又糯，味道非常好。

连着吃了两个大红薯，贺建军肚子里有食物，不再咕噜咕噜叫了。

他压低声音问道：“奶，我妈这些天咋样？好点了没？”

陆小红同样压低声音说道：“你妈这些天挺好的，你这次做的不错，给你妈找点事儿做。省得她天天窝在屋子里，没病也早晚给她憋出病来。你老实跟我说，那剪纸真卖出去了？”

贺建军哭笑不得地回答：“我真把剪纸卖出去了，卖到了巍县那边。奶，我没撒谎骗你们。”

陆小红笑呵呵说道：“我这不是怕你是为了哄你妈开心嘛。不过话说回来，你姥姥那剪纸的手艺真是响当当的，十里八乡都有名呢。也不知道你妈学到你姥姥几分本事。”

贺建军跟老太太闲聊着，没注意到厨房边有人靠近过。

刘淑英悄悄地走过来，她就是想听听贺建军是不是又故意哄她，哪知道她做出来的窗花和礼花都卖出去了。

她不再是坐吃等死，还得全家人供养着的病秧子，而是能帮着家里减轻负担的人了。

等到天黑了，贺大柱和贺卫东从自留地里回来，瞧见贺建军在家里，这俩爷们得知刘淑英的剪纸卖出去了，都高兴不已。

吃过晚饭，贺建军同贺大柱说道：“爷，我看报纸上有人说打算重新把土地分到我们的手里呢。”

贺大柱惊讶地拍桌而起：“啥？真的假的？”

贺建军含糊不清地说道：“报纸上是有这么个说法，但具体啥时候重新分地，不太好说。”

他是打算给贺大柱做好心理准备，距离“分田到户”的时间没多久了。

“啥报纸？你在哪儿看到的？狗蛋，你要是没确凿的证据，可不能在外头跟人说起这事儿。”贺大柱没说他信不信，只担心大孙子管不住嘴，跟人说了这会动摇到大多数人利益的事情。

贺建军答应了：“爷，我晓得。我就是在报纸上看到有人这么提，突然想起来了，就跟您说一声。”

贺卫东狐疑盯着自家儿子，别看他嘴上没少嫌弃贺建军，但在上工的时候，吹嘘贺建军的主力军就是他！

贺建军在屋里复习，他跟人约好了后天下午去一趟巍县，而后从巍县进市里去探探路。如果市里能弄到的商品多又好，他将会放弃巍县，转而去市里。

他不怕旅途颠簸，只怕挣的钱太少。毕竟他是要养家糊口的人，挣那么点小钱钱，连给他媳妇买支手表的钱都不够。

贺卫东推开门进来，开门见山地问道：“狗蛋，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贺建军搁下笔，转头看向他爸：“爸，我是听到了一些消息，分田到户是早晚的事。你种了这么多年的地，想必也看出来了，每天在地里磨洋工的人有多少。那么多地若是分到我们每家每户来种，产量不知道会翻多少番。”

贺卫东叹口气：“要是真能分田到户就好了。”

他不怕吃苦受累，就怕空有一身力气没处使，挣不来钱，养不了家。

贺建军明白贺卫东的心结，心头一动，试探着问道：“爸，三中全会开了，意味着现在国家允许做生意了，你愿不愿意跟我去县城跑一趟？”

贺卫东愣了下，反应过来问道：“你，你的意思是让我跟你一起去做生意？”

贺建军看出他的意动，再接再厉劝说：“嗯，爸，咱们家这情况单靠你和爷奶他们在地里干活，挣不来几个钱。你要是乐意的话，咱们明天去一趟县城。”

贺卫东犹豫了：“这……你让我想想。”

贺建军没有再劝，他知道贺卫东需要时间来考虑，没必要逼着他现在就做决定。反正，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他想要看到的。因为他早看出来了，贺卫东早已被贫困的窘境逼得不行了，他今天这一番话充其量就是加速了他的改变。

贺卫东浑浑噩噩地回到了房间里，开门就看到他媳妇在煤油灯下比划着什么，凑近一看发现她是在花样子，准备明天再剪纸。

“媳妇，你别剪了，熬坏了眼睛多不值得。”

刘淑英笑了笑：“东子哥，我再画几笔就不画了。”

贺卫东呆呆地看着她的笑容，眼睛润湿，“媳妇，我打算明天跟狗蛋去县城。”

刘淑英随口应道：“好啊。”

贺卫东哑声道：“媳妇，我打算跟狗蛋去县城做生意。”

刘淑英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笔差点扎在她手背上：“啥？东子哥，你咋了？咋突然想去做生意了？”

全家五口人，贺卫东是最反对贺建军去县城做那倒买倒卖的生意，毕竟他们老贺家只贺建军一根独苗苗。

万一贺建军一遭不慎被抓了蹲大牢，这个家就毁得差不多了。

贺卫东说道：“狗蛋好不容易去县高中念书了，我希望他能安心念书。再说了，我种了一年的地，挣到的钱还比不上狗蛋一个星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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