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蒙蒙亮，贺卫东挑着箩筐在院子里等着贺建军。

贺建军从厨房里揣了几个大红薯出来，这是他们父子俩的午饭。

一眼瞧见贺卫东身旁的箩筐和他手中的扁担，贺建军问道：“爸，你这是打算从县里挑东西回来？”

贺卫东觉得他浑身充满着力量，笑呵呵道：“诶，我力气大，能省一点算一点嘛。”

贺建军知道他爸是不舍得花钱搭班车，他没说伤人自尊的话，而是转换了一下思想。

他说道：“爸，待会儿我们要去工商局办事，带着箩筐去不方便。”

贺卫东听了这话，有些紧张：“那我回去换套新衣服？”

他在市里开了眼界，同时也看清楚了那些势利的人是如何“只敬罗裳不敬人”，就怕工商局那些人也跟在市里遇到的那些人一个德行。

贺建军看他一脸紧张的样子，忍着笑道：“爸，你去换身衣服吧。咱们带俩麻袋过去，实在扛不动，咱们再去找宝国叔借他家的单车把东西载回来。”

他也没说要搭班车回家，毕竟要先去跑工商局，之后还得花时间去进货，不晓得要什么时候才完工。到时候班车还没有都是未知数。

贺卫东听了这安排，顿时没话说了，直奔房间翻箱倒柜，最后他实在找不着，只得让刘淑英帮着他找。他早习惯了被刘淑英细心的照顾，连自己的新衣服放哪儿都不晓得。

贺建军跑去跟他爷说了几句话：“爷，咱们要开小卖部这事儿，暂时先不要说出去。免得张家人背地里捣乱，坏了我们的名头。”

贺大柱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爷晓得。进货的钱够不够？要是不够跟你宝国叔借了应应急，咱们两家是至交，不用顾虑那么多。”

贺建军答应了。

只不过呢，他就算要张口借钱，也只会找他媳妇。

盛宝国两口子的工资不低，花销也不大，手里头余钱不少。

盛夏这两年来发表文章和短篇小说，陆陆续续挣了好几百块钱，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富婆。

真要借钱应急，贺建军也会先找盛夏，实在不够才会考虑找盛宝国借。

不过，贺建军是不会让自己落魄到这地步，张口问自家媳妇借钱就算了，让他腆着脸去找未来岳父借钱，他丢不起这个人。

贺卫东不单是换了身新衣服，还让刘淑英帮他打理了一遍，胡子头发都捯饬过了。

花这些时间是值得的，贺卫东再次从房间里出来时，他看起来整洁干净，清清爽爽的，和之前那个略显邋遢的乡下汉子形象大不相同。

贺建军朝他爸竖起了大拇指：“爸，你这么一捯饬特别精神，跟城里的大干部有的一拼。”

贺卫东板着脸朝他后脑勺来了一下，嘴角却不由自主地上扬，“瞎说啥呢？我就是个乡下农民，咋能跟大干部比？行了行了，你别跟我耍贫嘴，咱们快走吧。”

贺建军摸了摸被拍疼的后脑勺，瞧见他爸嘴巴咧得大大的，不由得摇头失笑。

父子俩步行到了县城，人家工商局的人还没来上班呢，不乐意在人家门口傻等。

索性先去跑了趟黑市，父子俩配合默契，倒买倒卖挣了一点小钱钱。

贺建军主要的目的是想看看，这黑市上有多少东西能拿回他家的小卖部卖的，那些瓜果蔬菜就不用想了。农村的小卖部主要是卖些生活用品，比如肥皂、牙膏牙刷、毛巾等等。

张家的小卖部那边品种齐全，贺卫东之前跟贺建军提议说要照着人家老张家的来，被他拒绝了。贺建军是想给家里找个创收的路子，不是为了故意跟张家别苗头，搞事的。

张家因着张国栋在镇上的供销社上班，利用职务之便能弄来不少好东西。哪怕商品价格高，但因为那些东西是大家伙平日用得上，又消耗量大的，所以卖得挺好的。

他们贺家没这本事啊，进货的渠道不一样，贺建军又是打算放手让贺卫东自己来经营的，不能依葫芦画瓢，生搬硬套用张家的那一套。

父子俩花了两个多小时将大小黑市逛过一遍，挣来的那点小钱钱可以忽略不计。

贺建军暗暗在心里计算过了，搞清楚了从黑市上能弄来多少商品，大头还是要去县城的供销社进货，回去再加一点价钱卖。他们是要做生意挣钱养家的，又不是做慈善，总不能白干活不拿钱。

工商局开门了，贺建军事先教了贺卫东怎么问，全程就站在他爸身后细细观察着。

贺卫东有了之前的经验，不再像在竹溪村的时候没有底气，他面对着工商局的同志态度非常大方，没有半点乡下人惯有的怯懦和不安。

那位工商局的同志不由得多看了这对父子几眼，尤其是注意到了站在贺卫东身后英俊挺拔的大小伙子，这小伙子的气势不像是一般人啊。

工商局的同志告诉贺卫东，暂时没有个体户的营业执照可以办。不过呢，工商局开始对小商贩进行摸底调查，他们要是想开小卖部，可以在工商局先填写表格，先做个备案。

贺卫东谢过了那位同志，领取了表格拿给儿子：“狗蛋，你写的字好看，你来填表格。”

贺建军拿过表格，仔细地看过，遇到有不确定的地方先记下来，之后再一次拿着表格去问那位同志。

那位同志挺有耐心的，这时候来工商局办事的人没几个，他也不觉得贺家父子耽误事儿。

等填写了表格，贺建军见这位同志的态度不错，又问了他几个有关开小卖部的规定，得到了详细的解答。临走之前，贺建军一股脑给这位同志塞了三个大苹果，塞了就跑。

这三个苹果个头大，水分足，特别甜，是他从市里买回来，专门用来做人情的。

贺卫东看着儿子瘦削的背影，忍不住问道：“狗蛋，这两年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头吧？”不然这么大点的孩子，咋知道这么多弯弯道道呢？

“刚出来那阵子的确是走了不少弯路，后来习惯了也就好了。”

贺建军摇摇头，为了挣钱养家，再苦再累原身都不觉得辛苦，他唯一担心的是挣不来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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