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最后一击(1 / 1)

笑御清锋 千江花火 2070 字 7个月前

城墙上。

披挂戎装的雷城主站在墙头南望,神情严肃凝重,其实有一多半是因为肚子太过辛苦——他的肚腩太大了,今晨是在小妾的帮忙下才把盔甲穿上的。养尊处优太久,有时候他都忘了自己还是个军人。

他不想忘,但不得不忘。他的地位太高太敏感,若他每日锻炼身体、每夜阅读兵书,朝廷就一定会知悉,并且推测出一些谁都不愿看到的结论:吉亲王你镇守南疆,外无强敌内无贼患,何以你麾下竟有人励精图治?

作为离龙椅最近的人,宁可昏庸无能,也不要被龙椅主人视为励精图治。八位亲王都非常聪明,变着花样地证明自己昏庸,所以一直以来圣上都非常放心。在治世,这是最合适的局面。

问题现在已是乱世发端,治世的一套不再管用。外戚和宦官干政,圣上又醉心于长生玄术、不问朝政,偏又有百年难得一见的旱灾降临、无数天外来客(冒险者)出现,纵如雷振宇这素来不信鬼神的人也觉得是某种天兆……不需要亲王们虎视眈眈,龙椅就已经摇摇欲坠。

于是吉亲王派下这么一条任务:有道人丁大师自远方来,须以其马首是瞻。

信息很简短,但那是因为一切尽在不言中。作为属下,揣测主上心意是基本功,很多主上不方便说的话,属下都必须听得清、听得见,再做得到。所以雷振宇顺手阴了鲍丰学一把,一则为了公务,二则出了这些年忍着的的一口鸟气——仗着立场对立,姓鲍的那厮可没少给他添堵。

“大人。”副将的声音打断了沉思。“此时虫群已溃、冒险者无力再战,而妖怪随时可能遁走,可要我们出城冲杀?”

雷城主沉吟不语。

副将抱拳:“大人,军情从急,请速下决断。”

这时有一人拎着袍子前襟匆匆忙忙上了墙头,却是城主府管事,也难怪士兵不予拦阻。管事跑到雷城主身边,气还没喘匀,也顾不得会一口口地喷在城主颈侧,附耳道:“贵客,哈,忽然,外出,方向正是南门。”

城主立即对副将道:“按兵不动。”

副将虽不解,但依旧传令下去。

或许所有人都会注意到那些冒险者的勇悍,以及蜘蛛精强大的战斗力,但这一切其实都毫无意义。与妖怪勾结、祸乱城镇,这等大罪不亚于叛国逆君,厚朴必须死,而且必须死得天下皆知,这是丁大师早已定下的计划,所以丁大师才会孤身离开府邸,现在多半埋伏在死尸林中。所以说,看着一个必死之人在垂死挣扎,雷城主只觉得对方真蠢,甚至连带着觉得冒险者也真蠢。

这只不过是一盘棋而已,棋子的死活全在棋手一念之间。

雷振宇忽然想道:自己、鲍丰学还有丁大师,是否也是大人物的棋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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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穴之野。

杀死月魔之后,厚朴迫不及待地低头,将自己的手和“妖力之种”囫囵吞了下去,残损的口器垂落一挂挂浑浊粘液。以它为中心数百米内的土地肮脏沆瀣,人类与虫子的尸体彼此交叠,节足和断臂相互钩挂,而红色和绿色的液体调和成怪诞颜料。腥气持续自混合物中发散,被风吹入死尸林中,熏得鸟儿在林子上空盘旋聒噪、不敢归巢。

厚朴刚登场时万籁俱静,当时所有生物不敢作声;现在依然万籁俱静,因为大部分生物都死了,再也不能作声。

截止至目前,人型厚朴已失去两条手臂与那可在鞭、网两种模式切换的武器,【捆仙丝】(定身)不可使用;而霸王蛛厚朴的口器、螯肢和两根长腿也受伤,【钩吻】(偷血)、【血竭】(剧毒)不能使用。【借势】(增益)用过了,这么强的招数不一定能用第二次;【附子】好像是将“妖力之种”寄生在某单位身上,事到如今应该也派不上用场。算来算去,厚朴能用的也只有【地衣】(听起来感觉不厉害)罢了。

霸王蛛是变弱了,可玩家何尝不也变弱?若风和月魔两大高手先后落败,轩辕公会的杀boss计划其实已经告吹。

人皇思考了短短一瞬,便决定继续作战。他的想法其实非常理智:已经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不杀掉boss,叫老板颜面何在?而且以老板的性格,只要能拿下boss,任何代价都不值一提。死了的、丢装备的领补偿,有功的拿奖金,多简单啊?

恰这时,霸王蛛已吃掉魔荆虫后的“妖力之种”,它不急着走,开始四处翻捡尸体、寻找死掉的魔荆。虫群和魔荆早已作鸟兽散,所以它畅行无阻。然而,玩家开始向它靠拢,惨烈的厮杀即将开始。

“真要这么做?不等他俩回来?”龙神询问。

人皇摇摇头。他揣着袖子里的“幻变符”,眼神茫漠。月魔,若风,不是只有你们才有压箱底的绝招。

身为符箓传人,他能运用各种各样的符纸,而手头最强的符纸要数这张“幻变符”。符纸以合香“云海寻龙”熏制,又以混有鲛人泪的朱砂为墨,粗略换算下来,这张符纸便值三千元人民币。“幻变符”虽无杀伤力,却能生成一个针对目标的幻境,厚朴一旦中招就只能任人鱼肉。

他的战术目的,就是用大量人命去消耗妖怪的体力,好让他有机会施展“幻变符”。他很快便如愿了,应该说,是厚朴太配合了。身为死尸林的霸王,厚朴怎么可能傻乎乎等着被人类合围?它不假思索地直接冲进玩家中间,开始杀戮。它用行动证明:它,才是猎手。

武者的兵器,砍不伤它;道士的法术,炸不动它。它的移动速度极快,巨大的身体移动时便如云影,你要追时怎么也追不上,你要躲时又怎么也躲不掉。它高高在上,纵观全局,洞悉了人皇的每一条指令,知道人类接下来如何部署;它又是如此明智地运用身体,一次又一次分割玩家队伍,让他们难以互援。当它凶恶、丑陋的头颅悬在面前时,每一个玩家都感觉自己被孤立,好似天地间只有自己来承担怪物的凶威,一念及此,心神震撼,十成的实力只能发挥出六七成,又怎是厚朴对手?

发觉厚朴越来越近,龙神不安地问:“你联系他们俩没有?他们什么时候到?”

人皇目不斜视,心里越发不满。他确实没联系月魔和若风,因为没必要。龙神啊龙神,你好歹也是职业玩家,有点自尊行不行?难道缺了他们俩,我们就必输无疑?我人皇的名头只是摆设?

啪叽,啪叽。对付身材远比自己娇小的猎物,厚朴习惯用踩。那肉乎乎的长足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只有当它压在身上时,才知道它和冲压机并无不同。每一声啪叽代表着一次秒杀,而秒杀是最能体现双方差距的一种杀戮方式,能带给受害者一方无穷压力。轩辕公会组织架构并不严密,剩下的成员顶不住压力,终于开始溃散。

溃散的人潮中,人皇屹立不动,龙神一脸无奈地陪同。

“等会儿我定住它,你就动手。”人皇吩咐。

四大骨干中只有龙神并非以技术见长(他擅长经营公会),人皇让龙神去对付boss,若旁人得知,定笑人皇识人不明。但在两人一同遥控公会时,人皇看得比谁都清楚:龙神很努力。在别的玩家都努力打怪升级的时候,因公务抽不开身的两人只能苦练技能、提高技能熟练度,以免被第一集团甩得太远。

那时候,龙神每天都对着屋檐滴水斩、斩、斩,好像从不觉得枯燥乏味。这个人可以托付重任。

人皇吩咐后便开始行动,符火飞向厚朴。

厚朴其实最关注的就是人皇,因为它对“移形符”记忆犹深。它轻巧地弹跃,不仅躲开符火,更脱离了人皇的攻击范围,还顺便用长足将一个倒霉玩家碾压在地。

然而人皇随之出现在它身边!第一发符法只是掩饰,他真正要施展的是“移形符”,把自己送到妖怪身边,让命中概率提高!谁能想到一直在远处指挥的人皇会亲身涉险?!

厚朴只来得及抬起长足。人皇已发动“幻变符”,射的位置正是迎面而来的虫足,喊道:“快动手!”

符火命中!

命中的是那个刚刚被碾倒、却没被碾死的倒霉玩家!符的威力确实猛,玩家瞬间双目无神、痴痴傻傻,但这符不该用在他身上啊!人皇目瞪口呆。怎么回事?不是瞄准了对方探过来的足部吗……它足部也能分泌蛛丝?所以特意留了玩家一命好用来挡招?

他也来不及想更多了,因为那玩家以及玩家背后的长足已降临。啪叽,俩人正面相对地一起变成肉酱。

冲到半路的龙神立即转身离开。

把玩家群体击溃后,厚朴非常满意。但现在不是松懈的时候,它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要准备逃跑,或者反抗。无论哪个选择,都需要回收“妖力之种”,所以当务之急是解决魔荆。

它忽然察觉有点异常,低头一看。

身下有个皮肤布满皱纹的、身材干瘪的东西,厚朴看了两三秒才确认是魔荆虫后——被挖取“妖力之种”的它竟然还没死透!只不过它再也难维持人型(哪怕只有一半的人型),皮肤像经年墙纸一样碎裂脱落,露出苍老的、发皱的、白中泛黄的虫身。它脸上人皮也碎了大半,属于虫的眼睛与属于人的眸子一齐流露出怨恨与快意:“厚朴,我在腐烂的尽头等你!”

霸王蛛一抬足,轻而易举地碾死了虫后。它还在思考:为什么虫后死到临头还能快意,难道它真以为可以拖自己下水?

它这样想着,忽然背部从外到内传来一道锐利的疼痛。它立即明白那是它的漏洞。可是又能怎么样呢?虽然背部是我防守不到的要害之处,可初次转职的人类又有什么手段能战胜我?真蠢,现在只要我打个滚,你就要死,聪明的话就赶紧离开。虫后,你也很蠢,居然指望人类为你复仇。

但那疼痛并不退去,反而孤注一掷地汇聚力量。刀兵之气多得溢出,仅仅是流泻而出的一星半点也已在伤口留下大量擦伤,使得妖怪之身也难以止血。最后,这疼痛爆炸了。那些刀兵之气杂乱无章(似乎对方压根没想过控制)地向好多个方向喷射,在厚朴体内炸开一蓬夏日烟火,烟火的每一道轨迹就是一把剑,把厚朴胸腹间的内容物切成碎末。内容物包括内脏,包括经脉,包括肌肉,失去这三样东西的厚朴也同时失去支撑自己的力气,视线重重下沉,在视野被灰尘埋没之前,它看到虫后那快意的笑脸。

“系统公告:玩家御清锋击杀了怪物头领!”

“系统公告:本次怪物攻城活动结束!请玩家在七十二小时内前往城主府领取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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