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拔营的小插曲(1 / 1)

笑御清锋 千江花火 1799 字 7个月前

又倒了一周马桶。

屠诗回到军营,犹在回味走大缸练习时的感触。初练习时顶多能走三四步就摔下来,现在就算走上十分钟也不会摔,只因他已经找到平衡。他的下盘变得极稳,姿势变换时重心随之游移,在摔倒之前便能站定;另外他出手也极稳,不管是行是止,剑都能戳中羽毛。今天他已经不满足于普通刺剑,而是以“水蛇剑”点刺,更自创一招“闪电剑”,自上而下急速转折,宛如天降雷霆,虽不如水蛇轻灵诡谲,但却更为刚猛暴烈,能隔着羽毛激荡飞浪,要知道这水盛在马桶中,吓得别人大呼恶心,屠诗却哈哈大笑。

假以时日,组合剑法出手速度能追上单一剑法,走大缸训练就完成其历史使命了——他本是如此想的,但回来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好像还有一些奥妙未曾穷尽。为什么无论采用何种剑技,作为靶子的羽毛都不曾断裂?神奇的是羽毛吗?不,神奇的是水。水没有形体,聚拢是因为容器,碎裂是因为外力。无论如何攻击水,水都不伤不损。抽刀断水水更流,武术说白了就是运用物理学的技术,再怎么厉害也无法突破物理的限制。

屠诗对于武术的理解突飞猛进,其实是因为日复一日的劳作使其没有杂念。军营生活枯燥乏味,他算是领教到了。每天看着同样的景色,对着同样的人,做着同样的事,最大的乐趣就只有和别人聊天。要在这里待一年?游戏公司为什么会认为有玩家愿意加入军队?如果追求各职业平衡的话,当兵的优势在哪里?

在宿舍里听同伴唠嗑,忽然听闻外面马蹄声急促,屠诗起身查看,发现两三骑兵狂飙入营。

“是探马回来了。”有同伴说。

探马即是斥候,主要任务是侦测敌情,军事素质过硬,相当于古代的特种兵。探马回报军情时可直接面见主帅,无需口令即可入营,途中任何人加以阻拦都会被军法处置。一般来说探马三两结队,可见这是一支小队回营汇报。

不多时,陆陆续续有七八支探马小队归营。屠诗第一次见这种场景,问:“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不好说,可能是例行汇报,看明天怎么说。”同伴懒懒翻身,让自己睡得更舒服。民夫的伙食一般,能提供的热量也少得可怜,所以大家都不爱动弹,用游戏术语来说就是减少活动避免减少饱腹度。

不一会儿,探马小队又陆续出营。他们号称“夜不收”,意思是即便晚上也无需回营,可在野外露宿。

第二天,上面通知下来:拔营。

民夫拆除帐篷和围栏,随后骑兵出营待命,然后民夫运送辎重出营,大军正式开拔。听起来很简单对不对?实际上调配这么多人就花了一个上午。屠诗他们也不能闲着,要去倒最后一次马桶。听说又要跑去水源处,屠诗心里疑惑:为什么不直接把排泄物倒在原地?反正都拔营了嘛。

到了地方一看,湖水干净清澈,竟然是之前军营取用生活用水的湖泊。屠诗虽然觉得怪怪的,但还是努力作业,赶着提前做完任务然后开始练习,他想尝试“九口八法”的更多组合。就在刷到一半时,地面都在震颤,骡子不安地甩头和踩踏地面。远方有探马疯狂挥动红旗,给这边警示。民夫们还没怎么,带队的士兵见了便跳起来:“敌袭!快跑!”

在草原上的敌袭,除了蛮夷,还能是谁?

哗地大家乱哄哄地跟着士兵跑,有聪明的知道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给骡子解开拖车。这里的都是没经过军事训练的民夫,列个方阵还勉勉强强,真刀真枪干架那是绝对不行,何况他们手上唯一的武器只是刷子?不跑还能怎么办?

屠诗混在人群中,边跑边回头看去,想看看蛮族如何穷凶极恶。只见数十骑变魔术似地出现在小丘上,毫不停留地奔驰而来,宛如天边乌云,一不留神就逼近了,跑都没法儿跑。双方距离近到可以看清楚脸上表情,屠诗看到的是愤怒和悲伤,一时有种错觉:难道是我们在追杀他们吗?

为首的蛮族汉子抽出刀,高喊着草原话,奋力砍向民夫的后背。

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马蹄似乎要踏在自己身上。屠诗竭尽全力向前冲,【箭步】、【缩地成寸】交替使用,还要高度集中注意力,感知身后的杀气,提前闪躲。亏得他这一周练习走大缸能协调全身肌肉,不然早摔倒了。

后背一痛,激得他爆发潜力又蹿出两米,额上瞬间见汗。刀伤不深,但必须止血,血流到腰部,与汗混合着,使得衣服湿哒哒的闷不透风。步幅太大,牵动伤口,他快要坚持不住【龙息】,呼吸节奏都乱了。他要到极限了。

嗖嗖风声,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接二连三。屠诗侧身往后看去,只见蛮族纷纷中箭倒地。他们有的还只是十几岁的少年,捂着心窝痛苦无比;有的是满面皱纹的老人,被中箭的坐骑掀翻,再被后头的马蹄践踏。汉人骑兵左右包夹而来,一路施射,取得压倒性的优势,原来蛮夷早已进入埋伏圈。

屠诗坐倒在地,双腿酸麻得无力支撑。屠杀还在继续,蛮夷人仰马翻,不堪一击。

有人来到身边:“活着的就你一个?了不起。”

屠诗这才发现,原来同伴都没逃出追杀。那些一起吃过烤鹅、一起刷过马桶的脸庞,再也见不到了。来不及伤感,屠诗抬头,发现身边站着的是张校尉。

“校尉,”屠诗嗓子干得发狠:“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吗?”

…………

和柳晗时聊起刷马桶……

“你们换了几次地方?”

“记不清了。大概一天换一次。”

“方位有印象吗?”

“我们没地图,是士兵带路的。”

“保密工作做得不错,你们作为最底层,确实不需要知道太多。”

…………

那些蛮族……那些草原人根本不是士兵,也许干脆就只是一群牧民。牧民逐水草而居,水源至关重要,假若水源被粪尿污染,人畜容易感染疫疾,在缺乏药物和大夫的草原上就相当于半只脚踏入坟墓。牧民的生存空间因水源稀少而压缩,他们忍让,他们退避,直到极限。为了生存,他们举起了刀。

屠诗是看到敌人表情的时候想明白的,侵略者不会悲伤和愤怒,只有被侵略者才会。汉人习惯未雨绸缪,在被侵略之前就做好准备,坚壁清野,犁庭扫穴,讽刺的是这对于草原人来说也是侵略。战争的真貌是残忍和无情,你死方可我活。

面对屠诗提问,张校尉道:“一半是,一半不是。”

“哪一半不是?”

“我真没想到他们今天就进攻,害得兄弟们回不了家了。看来拔营晚了三天。”

屠诗颇有些意外,随后心里舒坦了些。还好,民夫不是弃子,这是最值得欣慰的。

这时,士兵拖着一个俘虏过来:“校尉,抓到舌头了!”

抓舌头,意思就是抓俘虏并对他们逼供以获得情报。屠诗一边任人在自己身上包扎,一边看校尉如何审讯俘虏。俘虏年纪和校尉一般大,蓄着短短的胡须,满面血污里一双狼眼亮晶晶的,其中闪烁的都是怒火。校尉蹲着,很有耐心地用草原话和俘虏交流。

大约三分钟后,张剑起身:“御清锋,你是习武之人,你来杀了他。”

屠诗简直不能相信自己耳朵:“为什么?他都招供了不是吗?”

“他已经见过我军战术、获知我军情报了,不能放他活着回去。”张剑解下佩刀,递给屠诗,见屠诗迟迟不接,便提醒道:“这是军令。”

系统提示:您已接受强制任务“处决俘虏”。

系统提示:“处决俘虏”,任务要求:对蛮夷俘虏灭口。任务期限为五分钟,若任务失败,则刑期增加三十日。

不做“清洗马桶”,刑期也就延长一日,但不做“处决俘虏”竟能延长一个月!系统这是逼着屠诗杀人!

“他,他没有犯任何罪……”从俘虏身上缴获的小刀干干净净毫无血迹,说明刚才他没杀人。

“不管他有没有犯罪,不管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我说杀,”张剑的刀依然端得稳稳的,等屠诗来接:“你就得杀。”

选项A,遵从军令,违背良心;选项B,违背军令,遵从良心。

屠诗:“我做不到。”

系统提示:“处决俘虏”任务失败。您的刑期已延长。

张剑疑惑:“你这么婆婆妈妈是怎么被通缉的?我相信你是被冤枉的了。”只见他娴熟地将俘虏抹了脖子,巨大的红字“死”从俘虏头上蹦出,意味着该NPC彻底失去生命。屠诗没办法把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张剑与被百姓爱戴的张剑联系到一起。好陌生。

“校尉,你是不是有家人被蛮族所害,有血海深仇?”

“我是南方人,家人活得好好的。”

“校尉,你是不是有战友牺牲,你要为他们报仇?”

“战死沙场是军人的宿命,有什么仇好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和蛮族无仇无怨,我只是在服从命令。”张剑笑得爽朗,左手还揪着俘虏的头发。难怪任将军被称为任疯子,麾下校尉若都如张剑一般行径,确实会被蛮族视为疯子。“看来你不适应军营。但如果你想早点摆脱,你必须尽快适应;你越抗拒、越挣扎,你留在军营的时间就会越久。”

清沂深刻体会到江湖与军营的最大区别:

江湖很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