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约莫百米,虫雨呼啸而至。
是虫雨。
耳钻子成精了一般,有些自脚边扑向众人,直往人身上爬,有的竟然知道“空降”命中率更高,它们窜上树,又义无反顾地朝着众人脑袋上落。
众人一边跑,一边挥舞着手头任何能当做兵器的东西,以抵挡从天而降的凶虫。
吴端抡起一截树枝——爬山时他捡了当做手杖的树枝——将天上来势汹汹的虫子抡飞到一旁。
可是顾了头便顾不了脚,他感到无数条耳钻子已经自脚下爬上了他的大腿,其他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吴端高声喊道:“火!火!”
更糟糕的是,前方队伍里有人栽倒,一边翻滚,一边呜呜呜地惨叫,眼看就要被虫子裹起来了。
一旁的赖相衡想把那人救起来,却也是有心无力,才伸了一下手,头上便落了两条虫子,只好又缩回手去,先把自己头上的虫子扯下来。
一边扯,他还对那倒地的人喊道:“捂眼啊!它们想钻眼睛!”
那刑警也是急中生智,倒地时便已经将眼睛捂住,嘴巴也不敢张,还一个劲儿翻滚,试图用自己的体重将身上的虫子挤压死,甚至滚出了“老子要跟这些虫子同归于尽”的气势。
正因如此,他挺过了生死攸关的几秒。
几秒后,队伍最前方的文佳大师冲到了倒地的刑警身旁。
文佳大师身上竟一只耳钻子都没有,与狼狈不堪的众人相比,他绝对是个异类。甚至,文佳大师附近的凶虫竟纷纷后退,转而都扑向别人去了。
“握草!”吴端叫了一声,“百毒不侵啊!真的啊?!”
文佳大师往那倒地的刑警身上撒了一把黄色粉末,耳钻子便潮水一般从他身上退去,那刑警如获新生,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确实感觉身上没有虫子了,才敢打开捂住眼睛的双手。
地面上,以文佳大师和那撒过粉末的人为圆心,形成了一片没有耳钻子的真空地带,约两三平米。
刑警们一看有门儿,纷纷挤进那真空地带中。
文佳大师又往地上撒了几把粉末,扩大出一个让众人都能站进来的区域,空气中隐隐有了一股辛辣之味。
在众人所站的区域外,虫子却并不退去,而是层层叠叠围拢,地上犹如铺了一张黑压压的地毯,恶心地涌动着,众人则仿佛站在地毯的破洞之上。
地上的虫子暂时不敢上前,转而都爬上了树,树上往下落的虫子越发多,前赴后继,如一场暴雨。
刑警们挥舞着手中的匕首、镰刀、树枝,将落下的虫子打翻在地,一到了地上,这些虫子便如见了鬼一般,飞速逃到真空区域以外。
“大师!”
“救命啊大师!”
“怎么办?”
……
一看有门道,众刑警纷纷开口向文佳大师求救。
“火!点堆火!”文佳也喊道。
夏洛克一只手将一条耳钻子自头上扯下来,另一只手从背包里摸出一瓶汽油,扔给闫思弦。
进山前,为了点火方便,夏洛克让闫思弦找家里有车的村民,买了一些汽油,用矿泉水瓶装了背在身上,这会儿倒是派上了用场。
闫思弦干脆蹲下身来,将后背彻底交给夏洛克和另一名刑警。他试着将手中打虫子用的树枝掰断成几截,可惜树枝不够干燥,纵然掰断了,外面还有一层任韧性好的树皮连着。
闫思弦顾不上许多,往半断半连的树枝上浇了少许汽油,点了火。
火苗穿起来的同事,树枝几乎已经伸展开来,已经不能称之为“一堆”火,说是“一条”火更为贴切。
文佳大师凑到火前,往那火里撒了一把黄色粉末。
一经火烤,空气中辛辣的味道暴增,有对气味敏感的刑警,被熏得鼻涕眼泪都下来了。
耳钻子更怕这味道,包围圈轰地一下扩大了至少十余米,头顶树枝上的耳钻子也不敢往下落了,纷纷下树,退开。
至此,众人终于从这虫雨的包围中得到些许喘息的时间。
吴端赶忙问道:“大师,这是什么?”
“雄黄粉,蛇虫之类本就惧怕雄黄,我特制的又比市面上入药的普通雄黄粉效果好十倍不止。”文佳大师介绍起他的宝贝来,面露得色。吴端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终于逮着一个试试自制雄黄粉威力的机会,因此十分兴奋。
文佳大师也不多解释,只招呼道:“雄黄粉数量有限,大家快来,好好在火旁熏一熏,身上多沾些味道。”
说着,他又往火里添了一把雄黄粉,耳钻子退得更远了。
凶虫纵然退远,却依旧不肯散去,虎视眈眈地跟众刑警对峙着。
纵然流着眼泪鼻涕,刑警们也纷纷凑到火旁,原地转着圈,以让自己身上多沾些味道。
文佳大师又将剩余的雄黄粉均分给众人,每人分得一小把,小心翼翼装进贴身的口袋里。
文佳大师再三叮嘱:“千万别弄丢了,回来时候还用得到。”
众人经过一番奋战,都挂了彩,此刻神经稍微放松下来,才觉得浑身疼,刚刚被耳钻子爬过的地方,皮肤上全是被虫足刺出来的细小伤口,一排排,红肿起来。
有人掏出治疗蚊虫叮咬的药物,大家随便喷喷涂涂,寻求点心理安慰。
待火灭了,刑警们也都熏了一身的雄黄味,文佳大师招呼大家继续赶路。
前方有无数凶虫,刑警们心中犯怵,不敢离开火堆燃烧的灰烬,还是吴端试着向前走了一截,开了路。
众人紧张地观望,看到凶虫咕涌着退去,并不攻击吴端,这才迅速跟上。
队伍开拔后,吴端再次走到队伍最后,还拉上了文佳。
他低声问文佳道:“大师,咱们离墓还有多远啊?”
“快了快了。”文佳大师似乎不愿细说,只管加快脚步赶路。
吴端得承认,他打退堂鼓了。
要是仅他一个人,追什么样的罪犯,有什么样的凶险,他都不会犹豫。可现在他要对二十条人命负责,尤其刚刚见了同事滚倒在地变成虫球的一幕,吴端后怕得现在还一阵阵后背发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又一地。
他终于理解了赵局的愤怒,从得知他带人进山开始,赵局便一直处于这种焦灼担忧中了吧?
纵然文佳大师摆明了不愿细说的态度,吴端却少有地执着追问道:“我们都是外行,到时候万一要进墓,里面的种种风险——我也不懂,但听说会有很多机关——防盗墓贼的——那些危险您能应付吗?”
文佳只是对吴端笑笑,并不答话。
吴端心中无比烦躁,待他还要再问时,队伍前方又传来夏洛克的惊呼声。
他说的英文,吴端不明白,瞬间绷紧神经,窜到了队伍最前方,被闫思弦按了一下肩膀。
闫思弦道:“退了!耳钻子退了!”
只见前方挡路的耳钻子四散开来,纷纷绕到众人背后,继续虎视眈眈。
众人又向前走了几十米后,身后的耳钻子竟整齐划一地停下,不再跟来,仿佛前方有什么令它们十分惧怕的东西。
众人神经又紧绷起来,谁也不敢低估这些低等生物的种群智慧。
这时,文佳大师却突然嘿嘿笑了。
“墓,找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