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村委会的临时住所,吴端和闫思弦像村民们一样,一人捧着一只黄色搪瓷大碗,吸溜着捞面条。
饭还是从老乡家里买的,满满冒尖的两碗,面条上的烧茄子红彤彤黑黝黝,再配上绿油油的辣椒段儿,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闫思弦边吃边道:“你说,案子咋这么波折呢?”
吴端:“怎么?受不了乡下生活想回家了?”
“那倒没有,”闫思弦认真地往嘴里扒面条,“这地方真挺好,我都不想回去了,我是纯说案子。”
“案子……还行吧,我没觉得有多波折。”吴端道。
“钢筋上的螺纹对比结果出来了,跟死者衣服上留下的锈迹一致,梁奇却跑了。”闫思弦凶狠地吞下一大口面条,以表示不满。
他继续道:“村支书也真是的,干什么不好,偏干给嫌犯通风报信的事儿,梁奇的牌友们可说得清清楚楚,就是咱们下山回村的那天,村支书匆匆忙忙把梁奇叫下牌桌,从那以后梁奇再没回过村,他不是潜逃还能是啥?
关键咱们现在还没有能给梁奇定罪的证据,仅凭他家丢了一根插门的钢筋,根本不能形成证据链,网上追逃都报不上去。”
“你第一次见嫌疑人潜逃啊?”吴端的眼神泄露了他的想法:就喜欢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闫思弦吃瘪,默默埋头吃饭。
吴端继续道:“梁奇有个妹妹在久春市,我们联络了久春市刑警,那边的刑警已经赶去梁奇妹妹家……”
吴端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一个多小时了,快该有消息了……再等等……”
“哦。”
两人默默埋头吃饭。
吴端道:“老乡给得太扎实,我有点吃不完,剩饭是不是……不太好?”
“相当不好,”闫思弦道:“加油,饭量可是纯爷们儿的标志。”
吴端翻了个大白眼,“我能不能选择纯得稍微文雅点?……哎不对啊,你家那么有钱,你怎么看都像那种天天吃西餐——还是大盘子里就装一口东西的精致西餐——长大的孩子,怎么长成个大胃王了?”
闫思弦道:“没办法,小时候学跆拳道散打什么的,当时我爸就想着让我学点防身,谁知道我那么优秀了,一不小心被教练带进了国际比赛,那会儿为了体重达标,一天吃三十多个鸡蛋白,还有鸡胸肉什么的,吃得我欲哭无泪,胃可能就是那会儿弄坏的。”
听到“优秀”那句,吴端想吐槽,忍住了,想想能进国际比赛的确优秀啊,于是感慨道:“你竟然亲身经历过那个年代。”
“什么年代?”
“怎么说呢,就是那会儿国家相对落后,在体育竞技上,需要靠金牌来支撑民族自豪感,但凡能代表国家的运动员,都像带着任务上着条似的。”
“还真是那么回事儿。”闫思弦点点头,“不过那会儿深受爱国主义教育,教练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哎对了,”吴端又问道:“那你拿上名次没?”
“第二名。我家那会儿生意还没做这么大,教练还让我考虑一下当职业运动员。”
“你没考虑?”
“还没等我考虑呢,张雅兰就出事了……之后,你大概就知道……除了当警察,别的我就都不想考虑了。”
提到张雅兰,话题似乎有些不知该如何继续,好在久春警方给吴端来了消息。
吴端和对方对答片刻,转述道:“久春警方给梁奇的妹妹做了工作,他妹妹承认梁奇两天前——就是咱们下山回村那天——晚上,曾经用一个新办的陌生号码给她打过电话,让她帮着找住处。
妹妹在电话里问梁奇是不是要去久春市,梁奇也没把话说死,只说可能去,妹妹就让他上家去住,梁奇在电话里把他妹妹说了一顿——没办法,男孩嘛,从小在家就是娇生惯养,父母溺爱得很,兄弟姐妹也都得让着他,任凭他骂。
最后,妹妹答应帮梁奇租房子,梁奇还专门叮嘱,找那种租金便宜的城中村,专挑租房不看身份证的人家。
当时他妹妹还觉得奇怪,问他是不是出事了,梁奇只说让他妹妹别管那么多。
现在久春市刑警已经在梁奇妹妹家附近蹲守,他只要露面,立即抓捕。”
闫思弦想了想,问道:“他的新号码未进行实名制登记?”
“没有,据查,梁奇的新号码是在镇医院门口倒卖手机卡的小贩那儿买的,咱们的人去走访摸排,有个流动小贩确认见过梁奇,卡就是从他那儿买的。”
“所以梁奇在临关镇?”
“是的。”吴端道:“久春市距离这儿一千多公里,要去久春市投奔妹妹,必然先到临关镇乘坐大巴去附近的城市,然后再从附近的城市乘坐火车或者飞机。”
“这我知道,”闫思弦道:“但梁奇说的是可能,他可能去找他妹妹。”
“你觉得他没去久春市?”吴端吃完饭,起身将碗筷放在桌上。
闫思弦将最后一口面条扒进嘴,将碗摞在吴端的上面,“无论是长途汽车、火车,还是飞机,都实名制了,笑笑那儿可没查到梁奇的购票记录。
梁奇知道购买一张未进行实名登记的手机卡,说明他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
我推测,他有过去投奔妹妹的念头,甚至,梁奇都去了镇上的长途汽车站,可是现买票需要身份证,可能会暴露行踪,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现在很可能还躲在镇里。”
“临关镇就那么大点,人口不过几万,已经开始地毯式摸排,要是人躲在镇上,早晚能找到,我倒觉得,咱们可以从梁奇的同伙入手了。
现场种种迹象——两种凶器、制服并捆绑梁涛——这都表明凶手是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梁奇,那另一个会是谁?还有,村支书知道另一个凶手吗?”
“好问题,”闫思弦打了个指响,“算着时间,村支书采药差不多该回来了吧?”差不多该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