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提点莫大

自古以来，雨，都是个人带来愁与思的，细雨如情人低喃，暴雨似暴君狂怒。

此时，淅淅沥沥的下雨下个不停，将整个衡山城都笼罩在一层如梦似幻的朦胧之中，即梦幻，但是，给林东来的感觉，却好似一层阴影在暗中席卷，如同一张无声而遮天蔽日的巨兽之口，将要把整个衡山城吞噬。

经过一刻钟的奔走，在城中贫民区某处偏僻小巷当中，两道身影似慢实快的疾奔前行，二人的速度都可以说得上是江湖少有，有这般轻功造诣，非得有身后的内力做底，否则万万是不可以做到这般举重若轻，轻松写意的，而在不时绕过条条偏僻狭窄小巷之时，二人的腾转挪移，如行云流水一般，丝毫被为外物所阻碍，不知不觉之间，已是出的南城之外。

“看剑！”

在出城之后，又奔走了一程，待到一处无人的小丘之时，一直在前领跑的莫大猛然停步，“呛”的一声，胡琴中的狭长细剑，带着一道道如梦似幻的剑光挥洒而下，莫大踏步回身，好似福心灵至一般，一招‘如烟似幻’使出，只见剑影如雨，剑花如梦，就仿佛是笼罩在整个衡山城的迷离烟雨一般，让人眼花缭乱，有一种梦幻般错觉。

这一剑，既是莫大惯用的《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当中的一招，但是更多的是莫大心有所感，灵光一闪之下的巅峰一剑，这一剑已经可以说是窥视到了一丝剑意之境，当今武林之中，林东来猜测能接下这一剑的人，绝对不足双手之数。

林东来骤然得见这般剑招，心中不惊不怒，更多的是一份喜悦，以及一份可惜！

“来得好！”

林东来面对莫大好似顿悟一般，如梦似幻的一剑，脚下步子不停，脸上更是畅快，其剑指猛然前探，一式最最普通的基础剑式'刺'，带着彗星袭月，一往无前的气势使出，旦见剑指如奔箭般灵动跳跃，与莫大使出的如烟似幻般的剑光绞合在一起。

林东来的剑指一往无前，莫大剑光迷离如烟似雾，但是两者的碰撞，却是烟花一般，在空中闪烁，伴随着悦耳的轻响。

叮叮叮…叮叮叮…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剑指与剑尖便在二人相逢的瞬间，相撞不下数十回合，每每都能准确对上，没有丝毫遗漏，好似有着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二人，每一下对撞，都是被对方用丝线连接着一般，这份对剑法速度和力道的把握，二人可谓是拿捏得恰到好处！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会认为，林东来与莫大二人，演练过无数次，或者是交手过无数次，才能有着这般的默契。

莫大是越打越心惊，他原本只想再试一试林东来的实力，但是没想到在出剑之后，自己被林东来的气势所刺激，再加上衡山城如今局势的波云诡秘，却是令他心生感触，剑招暗合《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的精要，自己陷入了类似顿悟的境界，但是可惜的是，这样的境界，太过短暂，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在灵光消逝之后，莫大反倒是让自己陷入了被动的局势当中，便是想要脱身都不能如意。

一套《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在顿悟之境下，不过须臾莫大便施展完毕，但是林东来不仅没被那如梦似幻的剑法迷惑，反倒是越战越勇，待莫大灵光用尽，林东来已经是气势如虹，铺天盖地的巨浪，席卷莫大的剑招。

林东来却是心中暗笑不已，手上以指代剑，一丝金剑之力灌注指中，轻轻松松将莫大使出的剑招全部隔挡没有一丝遗漏，并且林东来犹如一块海绵一般，将莫大的剑招吸纳，原本一往直前的剑招，此刻，不时如灵蛇乱舞，还时不时变幻轨迹，比之刚刚开始的时候，更多了一分灵性，林东来这时，亦是对当初风清扬所讲的“活”，有了新的的感悟，剑气变化如灵蛇，出其不意，整得莫大都有些手忙脚乱，更是心惊不已。

林东来在思过崖山洞内，自然是见识过的五岳遗刻，自然也见识过衡山三大绝学之一--《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

光听名字就知道了，这套剑法绝学，是以变幻为主，据说乃是衡山派一位前辈高人所创。这位衡山派的高人，早年乃是出身江湖艺人家庭，晚年退隐之后，以走江湖变戏法为生，后随实力提升，竟将变戏法的本领，融入了剑法之中，使其出招变化古怪，更有惑人心神的能力。

后经衡山历代高手补充完整，这大名鼎鼎的《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绝学，才最终完善，被衡山派列为三大镇派绝技之一！

林东来心头还有闲暇，回忆《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的来历，可见林东来的实力更在莫大之上。

不，也不能这么说，如果莫大使出的是以速度著称的《回风落雁剑》，林东来肯定不会如现在这般轻松，毕竟《回风落雁剑》的速度太快，虽然林东来修炼了辟邪剑谱，对于剑速十分自信，但是一来二人并非敌人，比拼剑速，实在太过凶险，稍不留神便有可能出现伤亡。

二来，林东来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莫大出现问题，这回影响自己之后的计划，与林东来的利益相悖。

而纯以招式变幻为主的《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却正好被林东来所克制。

不管怎么说，林东来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算是从尸山血海当中厮杀出的狠人，如果单凭一套剑法招式变化，就被迷惑了心神，那林东来还不如自己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所以，莫大这次却是打错了算盘，也可惜了他这一次的顿悟，否则，莫大只要接着击败林东来的胜势，说不得能激猛勇进，实力更上一层楼！

不过，莫大终究是一代高手，能成为一派掌门，心智亦是果决，懂得取舍，见到是不可为，便已有决断了。

“林小友好剑法，上次一别之后，如今老朽却不是你对手了！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眼见奈何林东来不得，莫大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心思，手上剑法突然增速，将林东来荡开，接着身形一闪，如同一片落叶，向后飘荡而去，手中长剑一转，已重新收入胡琴之中。

“莫大先生过奖了，先生这一手《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才叫小子我大开眼界，受益匪浅！”

林东来负手挺立，呵呵一笑，心头有着一丝喜悦，林东来确实自莫大的剑招当中，有所收获，林东来相信，只要自己能将这些领悟消化，那么剑道必定有所精进，因此，对莫大真诚的拱手谢道。

“小友能有所收获，那是小友自身天赋才情了得，与老朽可没什么关系，不过，小友此次来衡山，是为了参加刘师弟的金盆洗手大会？”

莫大先是谦逊的微微一笑，能见到林东来这个往年的小友，莫大脸上皱纹都舒展不少，眉宇之间的苦闷亦是舒缓不少，但是最后还是问出了他如今，最为担忧的一件事。

“正是！”

林东来直言回答：“我本身就是华山弟子，如此大事，岂有不来之理？先生约我来此，可有什么吩咐？”在茶馆的时候，正是莫大对林东来，使了一个暗语，林东来才会跟上来的，虽然就算莫大不找他，林东来自己最后，十之八九也会找上莫大，但是这样以来，形势与主动权，可就异位了。

一老一少很是默契，二人都刻意避开了刘正风金盆洗手，这件尴尬的事，免得伤了颜面，失了和气，同时，二人亦是在互相试探，因为，林东来发现莫大应该是察觉到了嵩山派的踪迹，而莫大则是同样，感觉对了林东来对嵩山派的排斥。

“不知小友跟上老朽，有何见教？不若直说。”

跟林东来寒暄一阵之后，莫大也渐感不耐，他虽说是衡山派掌门，但是更多的是个独行侠似的人物，性格有些孤僻怪异，要不然也不会整天拿着把胡琴，四处卖艺讨赏，要不是莫大的实力和江湖地位摆在那，只怕衡山派早就因为这件事，成了江湖的大笑料。

“哦，难道不是先生引小子来此的吗？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小子，心中有点困惑，想请先生解惑，不知先生，对刘前辈的金盆洗手，有何看法？”

既然莫大直言开口，林东来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尽管明知是莫大引自己来此的，但是林东来还是不得不问出口。

“小友这是何意？”

果然，莫大脸上的笑容一敛，又重新变回了，那张苦大仇深的苦瓜脸。

“先生不要误会！小子，并没有恶意。”

林东来轻轻摆手，而后解释道：“刚才在茶馆之中，先生您也听到了那些无知者的妄言，眼下衡山城江湖人士汇聚，恐怕有心人在其中挑拨离间，而衡山派却闷声不响，毫无作为，这样很容易便引起江湖同道的困惑和误解！”

莫大沉默不语，对于茶馆之中发生的事情，他自然是非常清楚，刚刚更是亲身体会了，因此，莫大脸上苦闷之意更甚。

“当然了，小子没有资格置喙衡山派如何行事，不过，偌大一个衡山城，竟然没有一个衡山弟子出面，接待各方宾客，而且在衡山城的各大闹市，也没有弟子巡查，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林东来说完之后，便对莫大拱手致歉，而后也没理会莫大越发苦闷的苦瓜脸，继续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原原本本的道出：“以衡山派在江湖上的声望，被一干不入流的江湖同道误会也就罢了，怕就怕，是有人暗中造谣生事，想给衡山派摸黑啊！先生可不得不防啊！尤其是那嵩山派……”

林东来刚刚说出“嵩山派”三字，莫大闻言吃惊不已，再也保持不住沉默，夺口而出的问：“难道小友也发现了什么不成？还请之说。”

林东来当然不会，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先不说莫大信不信，这样也不是林东来想要的，因此，林东来摇了摇头，轻声解释道：“小子并未发现什么，不过...”

见莫大神色一松，林东来怕他轻视，赶紧接着道：“可我在衡山城，遇到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采花大盗‘万里独行’田伯光，还有几位行迹可疑的高手！看他们的行事做派，多余嵩山一派相似，恐怕俱是十三太保之一。”

莫大闻言顿时色变，林东来也不等莫大有何反应，接着继续说道：“要说刘前辈金盆洗手，嵩山派来人，也是正常，但是一下子来了两三位太保，却也有些过于隆重了吧，而且我也没有在刘府之中见到任何一个嵩山派的弟子，想来他们是秘密前来衡山城的，来了也不去刘府，这里头要说没点问题，小子是万不信的!”

“那小友的意思是……”

莫大脸上神色越发的郑重起来，一双浑浊老眼，此刻也是一扫混沌，精光四射，急声问道。

“就我的猜测，应该是有人想浑水摸鱼，而且，以我对左冷禅的了解，他一定不会这么好心派这么多人个刘三爷祝贺的，恐怕是来者不善啊，先生可要提高警惕才好！”

林东来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而后建议道：“最好还是派出弟子，帮忙维持一下衡山城内的秩序，同时，还要时刻监视衡山城里外来江湖人士的大致举动，做到心中有数才好，更别被有心人利用，否则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就是悔之晚矣！”

“这...”

莫大有些犹豫，脸上神色好一阵变幻不定，莫大自然知道林东来说的有道理，但是如果这么做，恐怕会有不小的隐患，本身衡山派就因为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一旦在有大的动作，势必会引来诸多的猜测与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万一出现负面的，这不是将衡山派放在火架上烤吗。

“当然，像小子这等明白先生为人的人，自然知晓先生与刘前辈之间的关系如何，但外人不晓得啊，如果任由他们这般胡乱猜测下去，也不是个事，迟早会出问题的，先生还要早做决断才好！”

林东来说完，静静的微笑着，该说的都说了，能做到这份上，已经算是看在莫大的人品上了，以及对左冷禅的厌恶。

至于莫大是否听得进去，这关他林东来什么鸟事，就算衡山派全部四绝了，林东来也不会掉一根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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