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下去前将装备提前系到绳子上,再用滑轮挂住,抓着一头绳子下去,待落地后就可以用滑轮把装备放下来,减轻往下攀爬的负重。
这条鱼道并非直来直去的通道,下坡的弧度犹如滑梯一般,还是插满钉子的天堂滑梯,人在里面穿行,不能滑只能爬,否则一个不留神跌个跤,上面凸起的尖利石块就会把我们剐成人条,剁巴剁巴裹上韭菜,下水就是一道人肉饺子。
小心翼翼的攀岩十多分钟,狭小岑寂的环境无人说话,只有爬动带起的摩擦声传来,偶尔蹭掉几颗小石子,叮叮咚咚的碰撞两下,一路滚落,转瞬就被深渊吞噬的一干二净,连落地的声响都没有。
雷本昌体力不支,爬一小会就喘的跟鼓风机没两样,即使中间隔着三个人,他的喘息声仍然清晰入耳。
小哥在最前方,始终凝神屏气听着耳旁刮过的风声,这就是他不让我们说话的原因,他在前进的途中,需要通过分辨气流里夹带的其余动静,去判断前方的路况与情形。
当然,这么精准的信息捕捉技能,我们是做不到的,所以我们除了配合的当哑巴以外,能做的就是安安分分爬路,尽量不给他制造任何幺蛾子。
我适应能力已经锻炼的百毒不侵,紧跟着小哥的速度爬行过一段路,狭窄的空间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影响。
这种始终无法直立行走的感觉,其实并不美妙,焦虑和压迫似附骨般如影随形,是快速崩裂人心态的利器。
“情绪是无法避免的,只要是能喘气能说话的活人,都无法逃脱情绪的支配,你们别看哑巴天天不说话,一副社会哥的装逼样儿,好像巴掌抡他脸上也就这么寡淡的过去,跟个没感情的倒斗永动机一样,单纯的小朋友们,大错特错,他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他牛逼,知道怎么过滤并剥离情绪带来的负面作用,然后留下有利于他的东西。”
记忆里的黑瞎子说着就掐灭烟头,示意我靠近
“打个比方,小姑娘你上街买衣服,突然在街头看到哑巴跟别的女人去开房,这时候你的第一感觉是什么?”
“捶死这对狗男女,再把他们的骨灰扬进化粪池。”我斩钉截铁道。
天真惊恐的看我一眼,不住的往回缩缩脖子,黑瞎子啧啧道
“真刚烈,你这口小辣椒,也就哑巴这种当代活太监消受得起,要是换成别人,不得被你扒皮生阉了。”
我咳嗽一声,意思是赶紧的说正经话,黑瞎子打个响指,笑的痞里痞气道
“问题就在这里,看到对象外面有人,你肯定会极度的生气和愤怒,所以你那时的第一反应是想砍人,小姑娘,砍人是不对的,砍人犯法,哑巴出轨,你报复他的最好方式是让自己坐牢,这就是情绪给你带来的负面作用,也是大部分人都没办法避免的弊端。”
黑瞎子语气一顿,伸手找天真要一根烟,见我嫌弃的往后仰头,就没有点燃只是挂在耳朵上,继续道
“在这儿我友情插播一句小提醒,损人不利己的事咱不能做,那是缺心眼才会犯的傻,既然损人,就一定要利己,你们懂吗。”
???
这是什么反派养成教学?
黑瞎子你串台了吗?咱们上课的内容不是打手的基本修养吗!
天真还真就认真的点点头,全神贯注的等待他下文,此时,我表情必然是精彩绝伦的,黑瞎子笑的越来越不像个好人,他道
“孺子可教,来,我们回到正题,刚刚讲到哪儿——哦,哑巴出轨,接上我开头说过的话,情绪无法避免,也就是说愤怒这个感情,在你看到哑巴不做人事的时候必定会产生,那么对于既定的事实,你要做的事情,不是去压制它的发生,而是从中获取你能够抓住的利益。”黑瞎子转动耳上的纸烟,看着我和天真,“愤怒能给你带来什么,除去激动和不理智的行为,还有呢?”
“脑溢血的风险?”
天真刚说完就被瞪了。
“还有高度的专注力,你能不能机灵点,不知道就让旁边的小朋友抢答,少说些傻逼话。”
师徒之间的嫌弃是日常,我见怪不怪的撑着下巴,黑瞎子见风向逆转,顺手取下香烟点燃,清风带走烟草刺鼻的味道,他吐出一口烟圈,看向我们道
“关掉冲动,保留提升过后更为精准的注意力,冲动会让你出错,甚至送命,但这种专注力,在关键时刻,会成为你扭转败局的关键,正确分离情绪的正负面,让它为你所用,才是处理情绪最好的方法,要学会利用自身的资源,人没有真正的上限一说,潜能永远都是逼出来的,你远比你自己想象的有用。”
末了黑瞎子深吸一口烟,问我们明白没,我猛然摇头,肃然起敬的同时默默后撤,黑瞎子眼角一挑,我自证清白的举起手,对刚回来的小哥道
“我就随便听听,绝对没入心,他教的还没你一半好,我发誓!”
黑瞎子呼吸一窒,俩鼻孔随即冒出轻飘飘的白烟,他缓缓转头望了望小哥,故作淡定道
“哑巴你来了,好久不见。”
嗨瞎砸,好久不贱。
这是我脑补的回话,莫名觉得还挺应景的,虽然小哥啥都没说,啥都没做,只是静静拉着我回屋,并把门上了锁。
思绪纷扬,小哥忽然的停步将我扯回现实,我疑惑的探头一望,下方是块一人宽的外凸岩石,横贯在路的右侧,非常突兀。
头顶上,雷本昌喘的好险没咽气,后面的路都是木安拖着他在走。
眼看路撵到这儿了,本着尊老爱幼的原则,我们决定在此处稍作休息,让雷本昌回回血,万一给他累出个好歹,人在半路没了,我们的处境就会变得很尴尬。
几人坐定,小哥发出活动手脚的声音,代表禁令解除,我们分吃着腊肉条开始聊天。
“你们有没有想过等下怎么上来。”胖子说道:“咱们元宵看样子是得在下面过了。这不是好兆头知道不,这不是好兆头。”
“他娘的你接活的时候怎么没这么说。”天真骂道。
木安拧开水壶递给雷本昌,听我们喋喋不休的吐槽,终于打破他许久的沉默,指指腰间多出的一条绳索
“我在洞口打了攀岩钉,等会可以直接爬回去。”
“弟弟靠谱。”我当即给他点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