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狗狗祟祟的趴在泥地里。
不等小哥嘱咐,胖子就贴心的用泥巴把我们几个抹成黏黏怪,只露出鼻孔和双眼,天真看胖子忙活的时候还不忘叼着烟,抬手一巴掌给他糊灭。
压低身体,左边是抖动不止的刘丧,右边是小哥,他们仨都打着赤膊,身上挂满浓稠的泥浆,泥点子一滴一滴往下垂落。
我轻手轻脚的往小哥旁边挪近一些,想避免跟刘丧过多的肢体接触。
要不说这厮追星真的没有脑子,我感受到小哥搭在背上的手都要揽住我肩了,刘丧竟然立马在我俩中间搓出面矮矮的泥墙,看得我呆了半秒,完事又利利落落给小哥整个同款,速度之快我根本来不及阻止。
糊完墙刘丧对着小哥比个“ok”的手势,再将头埋进泥水中,胆战心惊的等待泥山靠近。
“噗。”
我听到胖子和天真一同的嗤笑出声。
心塞的揉揉额头,再瞅刘丧一眼,他现下正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大气不敢出,自然也没注意到我哀怨的眼神。
转眼泥山就在飞沙走石间迅速涌动至跟前,瀑布般的淤泥纷纷从山头倾泻而下,黑暗中没有光源照亮,我们无法看清泥团中拱着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只能闻到一股难以言说的恶臭迎面扑来。
我捏住鼻子,将每一分注意力都投在眼前的异象上,天塌地陷般的轰隆巨响从地底传来,我感觉到身下的地面突然开始剧烈发颤,整块的滩涂竟在颤动中逐渐向前挪动,像是有莫名的力量在拖拽这块大地。
泥面边流动边裂出无数纹路,我当即翻身跳起,跟着他们屁滚尿流的拼命朝反方向奔跑。
然而泥地就如同跑步机的跑带一般,裹挟着我们的脚步不停地往后滚动。
没逃出几步,天真就和刘丧撞个满怀双双摔翻在地,被烂泥缠住飞速的向后带去。
胖子大骂着抽出拍子撩对后连开数枪,子弹射出的火花短暂一亮,枪响的余音熄灭,身后的庞然大物依毫无反应,泥山依旧气势磅礴的翻腾着。
啃满嘴泥的天真动作极快,他及时拉住刘丧一个打滚翻回到胖子脚边,接着“唰”一下抽出胖子腰上的信号枪,抬手对准天空就是一枪。
亮光霎时铺满前面的天穹,我们齐齐抬眼望向正躁动的泥浆处。
眼前有条狰狞的缝隙正徐徐向两边裂开,深度甚至不能用肉眼估量,像一条横贯于地上被撕裂的巨大伤口,边缘处还有大量的泥沙不断往里滚落。
如此惊人壮阔的景象近在咫尺,我一时看的呆住,脚下不稳马上就摔个狗啃泥,让烂泥轱辘两圈裹个密不透风。
七荤八素的艰难站起,就听胖子的嚎叫瞬时响彻云霄
“我明白了!”他激动的搓着手,天真就接话喊道:“我也明白了!”
胖子给面子的停顿下来,让天真独自显摆,他声线颠颠儿的说道:“这滩涂十有八九是下面的岩石出现大面积坍塌,所以底下的空间会有空鼓喷出,地缝开裂的同时,气体就会冲上地面形成泥山!”
胖子连忙点头握住天真的手,我气急败坏的去打他俩:“都这个关口了你们还科普啥!”说着声音骤然一歪,在强劲的抽力下平衡再难维持,“砰砰”几声,这次连树桩般敦实的小哥都同样摔进泥里。
几人竭尽全力向外爬去,四肢在地面都蹬出了四个坑洞还是于事无补。
被自然所支配的恐惧远远大于惊慌,刘丧脸都吓得变了形,手忙脚乱的刨着泥地,试图从中挣出一条血路。
这会胖子满面的肥膘都在震颤,他自我放弃的随着土浪起伏,扯嗓子冲我们大喊道
“天真,小哥,妹子,今天咱们爷几个要折在这儿了!胖爷我有句话必须现在问你们!”
我们还没回应,刘丧就疯狂尖叫道:“听听听听!!!”
沐浴着世界末日般的塌陷声响,我听见嘈杂不堪的人声再度从裂缝底下飘出,又吵又乱,却清晰异常。
我刚要露出个惊异的表情,原本托着身躯全速进行的淤泥忽然一松,眼光一黑,我就见到缝隙两边极速下落的泥浆瀑布,而此刻我们都被泥土带着冲入瀑布当中,强大的冲击力几乎将骨架碾碎。
在自由落体的过程中,我连忙用手护住头部,腾空的时间不过几秒,我就“啪叽”一下被瀑布的冲击拍进泥潭,身子完全陷入在软泥里面,浓烈的臭味猛地灌入鼻腔,呛得我简直抓心挠肝。
头顶上还在不间断的落泥下来,我伸出手抓住旁边的石块,拼力从大团的泥堆里挣扎出来。
简单清理掉脸上的泥块,插在地上的手电也被泥层一起冲到洞底,有一支就掉在我手边,俯身捡起抖出里面的泥沙,又在岩块上磕亮。
将光线照向四周,我寻找着他们的身影,巡视半圈,就看见数米外的右边亮起冷焰火的光,大喜过望的循光奔去,跟一样浑身脏兮兮的小哥成功碰头。
他正端详着缝隙底部流淌的泥河,见我来就指指另一边的山壁:“你看。”
手电光随之一扫,能隐约看到石头上镶嵌满水缸,数量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的排列,缸里灌着的全是淤泥。
抬头望一眼天际,目测我们下落的高度足有六七十米,显然已然摔到滩涂海床的最深处,裂缝两侧岩石丛生,流着泥浆的河道仍在向前延伸,说明山体内部另有乾坤。
我心里隐隐感觉,我们已经进入南海王墓的范围之内了。
滩涂的泥土粘稠,瀑布在我小哥汇合不久后就渐渐停住,奔腾声锐减,只有泥水还在持续的往最低处集聚。
“胖子你们在哪儿?”
天真的喊声很快从远处响起,他断断续续喊过两遍,冷焰火的光亮陆续在黑暗里绽开。
三个人离我俩都不近,光晕显得十分微弱,小哥举高燃烧棒晃动两下作为应答。
我照过一遍,就发现我们所处的地势在一处斜坡的坡底,两端倾注下来泥石流形成一个“v”字形状,而天真他们恰好在v字的最低点,我们则在偏中段的位置。
天真和胖子互相喊话确定彼此的状况,软泥仍在顺着坡度流泻,不用尝试我都知道泥坡无法攀爬,因为人一定会被流沙泥的拖力带回洞底。
天真嚷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不出两小时这里就会被淤泥重新填满,胖子就叫,说墙上有船,我们可以坐船沿着斜坡滑下去,然后再另外找地方躲藏求救。
他们七嘴八舌的商量着办法,小哥见我手无寸铁,问我是不是没有带刀下来,我实诚的点头,他二话不说,反手将自己的黑金古刀卸下来递给我。
刚要推辞,小哥轻飘飘看我一眼,眉头眼看就要蹙起,我赶紧识相的接过黑金古刀背好,并信誓旦旦的保证道:“人在刀在!”
小哥看着我有半分钟之久,我不解的歪歪头发出问号,他眼神一顿,撇开时才淡淡的开口道
“不必。”
我一下子没听懂:“啥?”
“刀。”
聊胜于无的补充一个字,我张张嘴,半晌后才慢慢领悟过来。
他是不是在说,如果遇到需要弃刀的危急情况,不用过多顾忌,直接扔刀跑路就行。
简而言之,我比黑金古刀更重要,是这个意思没错吧?
有被小哥暖到。
我如沐春风般软绵绵的望着他,就差没用眼睛说几百句“我爱你”,正想甜甜蜜蜜敲两句土味情话给他听,这时就有两句吼声隔着山体远远传递而来。
只听天真拔高音量大叫道:“枪管里都是泥!你这样会炸膛的!”
“质量好的枪会,这把是土枪,子弹打出去可能会掉地上,但膛绝对不会炸,赌上我摸金肥王子的尊严!”
紧接着一连串扫射的枪响砰砰砰炸开,木头清脆的碎裂声和船体砸地声接连传来,我估计是他们用枪打碎了固定船只的木架子,真是开局一条狗,装备全靠捡啊。
我学小哥板着脸望向声音回荡的方向,没过多久,河道的尽头处亮起三只冷焰火汇集而成的光晕,胖子一只脚跪在船上,另一只脚当作浆,和不知名的黑影奋力朝下游划着。
胖子边划还边扭头冲背后骂道:“傻逼,三秒钟,过期不候。”
话音刚落,半空里陡然扑出一个人影,他急促的挥着手脚“咣当”一声砸上船板,人才落定半秒不到,立刻就被胖子揪去一起划船。
距离太远,光影浮动下我只能看出他们大致的动作,心说这傻帽肯定是刘丧无疑。
眼见他们的顺风船即将到站,我扯扯还在到处乱看的小哥,两个人在下一秒同时纵身跃起。
满身黏附的泥巴在这一刻全部甩飞出去,宛如喷射的水花一般溅开,眨眼的功夫,我和小哥就分别落在船身头尾两端。
在颠簸中快速站稳,小哥的体重比我要重一些,他落地后船头倏地一沉,正巧赶上泥河的坡度加大,其余人见状,个个连滚带爬的飞速收脚滚上船板。
我就近抓着刘丧的胳膊固定好身形,船瞬间往下连跌两个台阶,船尾顷刻调转一百八十度,落差之大差点没把我甩出船外。
小哥单手拽着天真他俩的腰带,好不容易挺过几个大拐弯,我被泥流颠的稀碎,松开刘丧就趴去船边透气。
天真见小哥目光始终在周围搜寻着什么,他向小哥狂叫道:“你在看什么?胖子眼尖,我们一块找!”
我刚缓过来点劲头,抬眼就瞥见朝下的坡度一下子变陡许多,忍不住骂句“卧槽”,飞身扑上去一把拽住神情恍惚的刘丧。
淤泥流量不大,因此下面有不少外露的岩石林立,每每撞上船底就会带来一场地动山摇。
在强烈到近乎升天摇晃中,冷焰火被甩的一个不剩,河道顿时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我咬着牙,凭直觉死死攥紧刘丧的裤脚,猛烈跳动的心脏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胸腔,连带我的五脏六腑都跟着发起颤来。
船只如脱缰的野马般横冲直撞,我听到身前的刘丧崩溃大叫
“各位前辈,我要吐了!”
“咽下去!”
风声夹杂着天真的怒号盘旋在空中,犹如林间猛兽撕裂的咆哮。
虽然,内容并不太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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