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穿过石船去到墓室门口,在厚重的双开门缝中,漏出一缕薄如青烟的绿光投在地面上,门前挤满服饰不同的人俑,它们都大幅度的垂着脑袋,跟之前我遇见过的吊脖子形象如出一辙。
泄出光线在砖面浮动着若隐若现的人影,说明门后有人活动。
我望着小哥用目光发出询问,见他点头,我才放下心的扯着嗓子对门缝大喊道
“天真哥,是你们吗?”
喊声一落,地上的光影顿住半秒,然后就有一只水润的大眼睛凑到缝隙处,我一下子就认出那是天真的狗眼,人立刻激动不已,他来人看到我们仨,同样颇为激动的回道
“是是是!找人还是小哥在行——哎,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刘丧呢?”
我让开一条缝,露出身后躺如死鱼的刘丧,天真松口气,眉宇刚要弯成久别重逢的欣喜之色,忽然他像什么事情一般,往下一看,眼尾随之呆滞的一僵。
“妹子你先别过来!我们哥俩都光着身子,剧情有点少儿不宜,特别是胖子,你都不知道他光溜溜的样子看上去多他妈毁三观,小哥你带着她往后靠一靠,我先找点淤泥给自己糊上。”说着天真搓搓脸颊上的泥痕,忍不住骂道:“妈的,这湿泥能糊的住吗?”
话毕脸上的泥块就不给面子开裂掉落,天真嘴角抽搐,不由得抬眼复杂的看向我,逐渐陷入沉默。
我是真不知道胖子光着身子如何炸裂,但是天真现在这幅崩溃万分的表情也足够精彩,我笑的好大声:“好野啊老哥哥,你这是下斗还是下澡堂啊,怎么,穿裤衩影响你发挥了?”
天真此时很尴尬,他眼里的喜悦很快就被生无可恋所代替,我感觉到他的绝望都快要溢出大脸盘子,气氛如风萧萧,不过寒的不是水,而是他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小哥看我乐的不行,损的跟我不相上下,中途也没打断我俩的深情对视,当然,深情的只有我而已,天真眼底全是哀怨凄凉。
片刻后,两两相望无言,在着实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天真不得不探手去扯人俑身上的衣服,他神情饱含屈辱,仿佛被人玷污的花姑娘般悲愤。
小哥终于看不下去,拜摆摆手阻止他扒拉人俑,将自己一直拿在手里的裤子对他扬一扬,天真一见竟有裤头可以遮羞,羞耻的花姑娘立刻变脸成一朵喇叭花,喜出望外的搓搓手,连声叫小哥赶紧给他拿过去。
我笑的直抽抽扶着肚子靠在一边喘气,天真边套裤子边骂我缺德,等他骂骂咧咧的穿完,几人不再嬉皮笑脸,一同进入正题。
天真道这些人佣会被水靠吸引注意力——就是他在石船上发现的那件潜水衣,等会他可以把水靠通过门缝丢进来,我和刘丧趁机先走,小哥断后,在人俑出现骚乱时再拿回水靠快速脱身。
小哥觉得可行,我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于是拖着刘丧走到门后一些的位置,抵门的自来石已经被天真挪开,所以墓门才没有完全关闭,天真说当时的情形来不及关门,他只能用大石头卡住暂时门缝,借此阻挡人俑铺天盖地的攻势。
三个人事前工作准备完毕,天真就拿出水靠抬至头顶预备投掷。
本来平静趴着的人俑们一见水靠顿时炸锅,手指争前恐后的往上疯狂扑去,头仍然吊着,手臂却高高举起不停地蠕动,配上它们惨白到没有一丝血气的肤色,如同涌动的鬼怪般狰狞惊悚。
我双手紧紧抓住刘丧的肩膀,做个助跑姿势气沉丹田,天真大喊一声“呔”,手中的水靠马上脱手,只见绿光间花影一闪,远处积年的尘土霎时飞扬如雾。
水靠“啪”一下落地,人俑们登时反应过来,调转指头向水靠的方向疯爬,它们动作飞快,挤的左右东倒西歪,我看准时机,抓住刘丧往上一提扛在肩头,转头撒丫子就跑。
一溜烟的功夫冲到门外,回头一瞥,小哥速度快的几乎看不清身影,就见他越过一众人俑迅速拿到水靠,这时,有只爬行最快的金丝人俑刚好扑空。
一秒不到的时间内,人俑的尖甲瞬间抬起,紧接着就朝小哥大腿处狠狠一戳,然而它指甲还没来得及碰到小哥裤脚,下一刻肩头就挨上一记重踢,猛地往后摔飞出去。
巨大的冲击力裹着一阵疾风,成群结队拦路的人俑大军,竟就这样被硬生生砸出一条通道,“砰”的一声,领头人俑重重砸上墓门,皮革往里陷进去一个大洞。
小哥不再耽搁,迅捷如风般闪身钻出门口,等他站定,我和天真一左一右扒住石门,在人俑追上来前成功将门合上。
伴随着石头相撞的沉闷声响,前赴后继的人俑门被尽数挡在门内,下秒无数的长指甲不甘心般从里面刺出,天真撩起袖子就想给它们做个美甲,被我一把拉住。
“算了,咱们做人的不跟海鲜计较。”说完我环顾四周,只看见一条裤子:“胖哥呢?小哥不是说你们俩在一起吗?”
天真指指墓道的来路:“在前面,跟刘丧一样耳朵里全是贝壳,人昏迷大半天都没醒,这里人俑太多,我怕逃跑时拖不动他,就没敢带他过来。”
门里不间断传出人俑撞门的声音,我和天真不好杵着当活靶子,小哥背上刘丧天真捡起裤子,几个人就往墓门相反的方位走去。
路上我问天真他们都有什么奇遇,他叹气道那真是倒霉到瘟神看他都得绕道走。
一开始的时候他经历和我差不离,在崖壁被泥石流挤破石壳冲进墓道,但是他落的位置在我头上第三层,胖子在第二层,也是我们目前所在的地方。
如此说来,加上我所在的那一层,南海王墓的墓道上下间隔,数量一共有四层之多。
然后,胖子在几层通道间硬是炸出一条康庄大道,天真掉到从上往下数第三层的殉葬坑层,不幸被壁画迷惑陷进幻境,在他几时破除幻象后,察觉坑里的雷公佣不正常,本不会活动的陪葬石佣,竟在不知不觉间全部都聚向他的脚下。
那时他还没有发现人手贝的奥妙,以为是自己的邪门体质招鬼。
天真心一横,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几个炮仗将殉葬坑的陪葬俑和淤泥炸个稀巴烂,此处正好能跟我返程看壁画时的遭遇对上,可惜的是时间线错开太久,让我白白丧失一个能和他们碰头的机会。
天真炸完,雷公佣还没怎么样,胖子和小哥从天而降,两人合力将他拖上第二层,铁三角下斗小分队就此集结完毕。
接下来,他们先到主墓室的门前,想一探究竟又让满门缝的指甲吓走。
前路不通,他们只得去爬天真最初待过的第一层墓道,这是小哥说过在修墓时就被废弃的通道,然而墓道被废弃果然有它的理由,在第一层道路的尽头,有个天然的小洞开在墙上,旁边还杵着一块石碑:以此往前100多米入者无返,永不见天日。
“这整个就一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妹子你想想,岩层里的天然洞穴,几千几万年连只鸟都飞不进去,竟他娘的能挖出块刻字石碑,日了狗的是,石碑上刻的,还是汉代刚通用的小篆,我要是修墓的工人,回去得跨十几个火盆去去晦气。”
我听到这就忍不住打断他道:“你怎么知道这石碑是他们建墓时挖出来的,万一是他们修完通道,顺手立在那儿的呢?”
天真定定的望着我,吐出四字真经:“小哥说的。”
我立刻安静如鸡。
其实在天真的讲述过程中,我已经能感到些许的不对味,他遇到的某些事情,逻辑上并不通畅。
我意识到自己过去杂乱无章的猜测里,有我曾怎么都想不出缘由的关窍被打通。
我不动声色敛去眼光的异样,只沉沉的望向小哥,以及他映在墙上忽明忽暗的影子。
天真的叙述还在继续。
洞口出现的莫名其妙,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几个人在洞前发动头脑风暴。
不等他们商量出个结果,不知何时,洞口前方的机关启动,是一堵会以惊人时速逼近的巨型石墙。
形式不容得他们再犹豫,被逼无奈下,他们只好躲进洞里避祸。
几人在洞中闷头爬出一段距离,天真就在洞的内壁上看到个刻度,小篆字体,刻的是“引七”二字。
引是某种长度单位,大概有200多米,引七则代表1400米左右的距离。
中途他们做过各种商讨,直至到达“引一”的标志位,他们都没有得出合适的结论,好在万幸的是,在那里他们得到跟我同款的青铜盆和犀角蜡烛,并且在他们身后,也非常应景的刷出一大堆野怪——人俑。
混乱间天真点燃犀角蜡烛蜡烛,绿光恰巧照出洞壁上的仙门,天真说到这就指天誓日道
“我他娘用我的人格保证,在点蜡烛以前墙上绝对什么都没有。”
我举手表示相信他的话,天真道他们匆匆忙忙逃进仙门,里头通往某具棺椁的内部,空间十分狭窄。
在棺里,他们接连体验从“瞎眼”到“复明”的大起大落。
剩下的故事,没什么好说,棺椁底下通着深井和横梁,天真看见过幻觉,双眼早就重度感染多时,他们依靠黑人俑的指路抵达主墓室,而后小哥前来寻找我和刘丧。
他们哥俩等待我们时,胖子突然失心疯要去穿水靠,结果惨遭人手贝寄生,天真救出胖子两人就连忙转移阵地,后来我们进入主墓室,两支分散的队伍最终得以顺利会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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