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滑行时其实往下掉落的距离不小,现在他藏在佛像中间,远远超出手电筒能照到的限度,说明塔底离我们还有非常远的路要爬,小哥面色发黑,估计也是为此。
青铜塔结构奇特,我们迟迟走不到底端,天真命不久矣已经是一大暴击,偏偏还有焦老板的催命符贴在脑门,实力和装备悬殊巨大,我们能预想到最糟糕的局势都集中在一起,真是菩萨看了会流泪,佛祖看了会沉默,雨村男女老少都哭了。
讲真,祸不单行也不能成群结队的来。
眼看胖子安顿妥当,我们用黑瞎子身上仅剩的安全绳吊去石梁背面,尽量让梁柱将身形遮盖严实,黑瞎子退到最外面看一眼,表示我们躲得很溜,完全没问题。
如此长的一段路程,焦老板速降需要一定时间,他们毕竟不能瞬移,足够我们守株待兔。
关掉手电,我们暂时攀到梁柱上躺着,等冷焰火丢下来再爬回去藏好,否则一直用绳子吊在半空里,我们受得住,木安断裂的肋骨也要抗议。
石梁粗细不一,横插在峭壁中,我们分散躲藏,黑瞎子和天真离我们仨稍远,我跟小哥和木安则靠的更近,没有光线,周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我只能依靠微小的呼吸声来判断他们在哪儿,在绝对的盲区里,听觉和嗅觉都变得敏感许多,弥补视力的缺陷。
天真不消停,似乎还惦记着他未讲完的遗言,黑瞎子骂他啰嗦,两人七嘴八舌的插科打诨,我听来只觉好笑,正要接话,小哥忽然握住我的手臂,轻轻敲道:“注意安全。”我还没反应过来,一阵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气流掠过指尖,我条件反射伸手去抓,只来得及摸到小哥翻飞的衣角。
我揉揉跳动的太阳穴,一时没关注他们在讲什么,跟着耳边就响起天真的询问:“小哥,你听到没有?”他叫唤两声,没听到小哥回复,静默片刻,一束手电发出的强光照射过来,我用手一挡,他看到小哥所在的位置空空如也,大骂妈卖批。
尽管他压抑着音量,我仍能听出几分恼火,可是职业失踪人员上线,谁都没辙,本着人道主义,我想安抚他几句,眼一抬,上方极端的黑暗突然被流星划破,光点贴着石梁飞旋而下,释放的荧光将暗夜点亮。
从我眼前穿过时,我认出它们都是被掰亮扔下来的冷焰火。
黑瞎子立刻轻声骂道:“关手电!”
天真面色一绿,忙不迭将手电按灭,我再往下看去,视线内的冷焰火还没全部坠底,头顶乍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带着尾翼的照明弹飞至半空,在上空不远处炸成散落的火花,瞬间空间亮如白昼。
借着照明弹的光照,我看见对面的墙壁上满是人俑,仿佛橱柜中的碗碟一般,被一层一层摞在墙壁里,表面结着厚厚的硫磺硬壳,原本五彩斑斓的涂料剥落成黑色,身上还架着各种各样的乐器,动作出奇的统一。
在人俑的身后,有一条巨大的山体裂缝,犹如雷电纹路般向上延伸,里面挂着数以万计的青铜簧片,被盛光一晃,簧片同时散出青色的光晕,浮动不止,像极了青蛇的鳞片。
照明弹炸开的地方正好在我们上面一点,因着角度刁钻,我们难得偷渡成功,没有被焦老板发现,天真仰头望着照明弹盛放的烈焰,眼里闪烁着对金钱的渴望。
同样都是下地,氪金大佬的打开方式,和我们纯肝玩家真的好不一样。
之前黑瞎子关于裂缝和簧片的猜想得到证实,透过照明弹燃尽的余光,我可以看到裂缝里极尽华美的刻纹与装饰,而我们如今藏身的一边,却只有光秃秃的石梁和墙壁。
信号弹缓缓熄灭,空气里弥漫着火焰灼烧的焦味,我将木安往阴影里推一推,不让他过分露头,紧接着,似珠链般冷光灯一条一条朝下垂落,悬空在石梁旁边。
木安反手扣住我敲出几句话,他告诉我,这是大规模探险才会使用的昂贵设备,由矿灯改造,灯与灯之间用坚韧的鲨鱼线连接,最适合高空作业,只要数量跟得上,不管多么险峻的悬崖峭壁都能照成大唐不夜城。
我心顿时梗的厉害。
好气啊,为什么我们的对手要啥有啥,一出门燃烧的经费能亮瞎我的狗眼,而我们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身正气。
我强行忍住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缩着脖子偷窥敌情,他们手脚挺快,几分钟的功夫就照出一块没有任何暗处的区域,并且好死不死的就在我们脑袋上头,万幸的是石梁还能给我们提供遮掩。
我往里收收身子,这时有人速降到灯带旁的石柱上,看衣着是汪家人,他环顾一周,朝对讲机喊道:“这里是干净的,放货。”
只听得“咻咻”两声,包裹和绳子接连从他们头顶降落,我努力眯起眼睛,迎着冷光仔细寻找,却没找见小花的影子。
不安的预感油然而生,我瞧着他们正搭建安全网和领空帐篷,咬咬牙,没有跟天真他们打招呼,自己撑住石梁闪进裂缝内部。
裂缝里头凹凸不平,有够多的落脚点,但是都覆盖着青铜簧片,薄如蝉翼,一瞧就知道锋利异常。
我踩在缝隙边缘,抬头看到斜上方二十米处有个半人宽的豁口,雪亮的白光从外面渗透进来,落在簧片与参差的石壁上,人影摇晃,对讲机的噪音和吵嚷声不间断在响。
我拉开甩棍,将手长能够到的青铜簧片拨掉,按出短刺钉进墙里往上一翻,脚底立即踩住最近的一处凹坑,稳固身形。
才走出第一步,我见到木安从裂口冒出个头,于是挥挥手让他回去,他静静地瞅我几秒,我刚要再摆手,他直接抓住岩层凸起单手引体向上一撑,我只感觉身侧风声一阵扰乱,转眼他就稳稳落在我脚边,我看着他,他看着我,面面相觑,呆若木狗。
时间紧迫,我实在是懒得骂他,让他就在原地杵着,他浑不在意地一笑,看得我肝火直冒,抬手刚要捶他,侧边被光笼罩的裂缝倏然一暗,我转头,瞧见一道模糊的黑影被缓缓降下。
落到我面前的时候,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我疑惑一瞥,血液在刹那间直冲大脑,一股极致的麻痹感沿着背脊向上攀附,盘旋在后脑勺,将思绪冻结成铁块。
是小花。
“吴邪,我送你个东西,你看看面不面熟。”
陌生的声线飘荡下来,听着像是中年男人,木安轻轻敲上我的手臂:“他是焦老板。”
我死死盯住还在飞降的绳索,强烈的愤怒堵在胸腔,怎么都咽不下去,宛如一大块冰柱,硌的气管生生作疼。
动一动手指,手脚已然凉透了,我深吸一口气,转身继续朝着透光处攀爬。
脑海里的血影凝结如印痕,镌刻入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