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又一条的裂缝走过许多,刘丧不知疲倦,循环往复着朝前的脚步,我和天真走的脚底发麻,太阳穴胀痛,他还是伤员,有不少伤口都在走动中渗出淡淡的血色。
藤蔓悬在洞口,山里无风,静静地缀着藤丝小卷,上面已经生出吸盘的雏形,但可能是在地下营养不良的缘故,绿都绿的发暗,吸盘微微变形,从藤茎到叶片都是蔫蔫的。
数不清多少转弯与直线,我喘着粗气,歇脚时看向还在走路的刘丧,人的机能又不是无穷无尽的,他发烧刚醒本来就虚弱,现在一通路走下来,早就体力不支,好几次蹒跚的几乎要跌倒,我都不明白他在倔强什么。
“他要走到耗尽体力才肯罢休吗?”
天真也心塞的不行,汗水浸湿纱布,晕出红色的水渍,他叉着腰,低下身喘息:“鬼知道,没事儿,等他走晕我们再上去救他。”
我一听天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当即瞪出死鱼眼:“你在开玩笑?他刚才流血流的只剩半口气,还让他晕?我觉得我们在玩火。”
“丫头,相信我,九门吴总不会让你失望。”天真用起一副霸总的强调。
“救命,我只是孩子,你不要让我承受那么多,我不想年纪轻轻就背上条人命。”
我烦躁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但现下的我们属实是骑虎难下,天真看我焦灼地团团转,耐心道:“走几步不至于死人,这样,我看看时间——再走半小时,半小时后,刘丧不停我们就去阻止他,一秒都不跟你讨价还价。”
交谈时刘丧又走出去几十米,藤蔓垂的非常长,沉甸甸地压下来,压出一片影影绰绰的暗色,天真深呼吸一口气,也不给我反对的机会,跟个土匪头子似的放轻手脚跟上。
我感觉天都在往头上塌,无神地仰望洞顶一会,在天真的小声催促中,我转回头,心比大爷在大润发杀十年鱼的刀还冷。
过去的几年,瞎子教我最多的不是气小哥,而是乐天知命,要尽人事听天命,我微微一笑,决定无论天真怎么造都不再逼逼。
他是上天给我的磨难,是我遇到小哥的劫数,我是先飞升再渡劫的小倒霉蛋。
我们有条不紊地爬进狭小的缝隙中——刘丧刚刚差点没卸下自己的骨头,硬生生钻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听得我心头一紧。
好在命运眷顾,刘丧又蹭又移,终于成功没入洞口,我会缩骨,进去当然轻轻松松,天真费劲一身功力,我又掰碎不少凸起的石块,清理半天,他才勉勉强强进来。
进后的路段十分狭窄,几处的石笋都正好卡主骨头,天真就得不停地变姿势,各种塞各种钻,洞壁攀附的藤蔓逐渐减少,寥寥几根,但是根茎却比以往我看到的都大。
窄洞大约二十多米,我们俩都爬的苦不堪言,等窸窸窣窣地爬动声渐渐变得空旷,我知道前方不久就会豁然开朗,轻声问问天真的状况,他声线沙哑,咬牙道没关系。
我立刻加速向前爬去,头就从数以万计的细小裂缝里露出来,转头看看,都是雪花般的裂痕,密密麻麻的,大部分不足以容人。
好不容易从压迫的空间中解放,我赶紧去看刘丧的方位,他走向右边岔口,咯哒的步子响起,回音越来越大,前面黑的近乎要吞没刘丧,天真艰难地踩到地上,看我静站着不动,仰仰大脑袋,示意我追过去。
有一股毛毛的直觉从心里盘旋而起,我一面跟天真追踪刘丧,一面试图追溯根源。
这条裂缝似乎大的没边,在之前的裂口,都能听出深浅不一的脚步回声,这里却什么都没有,天真见我皱着眉,轻声道
“你先专注眼下,别胡思乱想”
我不出声,一来一回间,俩人就没有关注刘丧,片刻后,天真再直起脖子,我还在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见到他突然瞳孔地震,往外放大一圈,神色裂成两半,丢下我两步并成半步跑出去。
他跑的我都没反应过来,眼一花就剩阵风,只见他天外飞仙般飞过去——没夸张,天真速度可以用飞仙来形容,他纵身扑入黑暗,跑动时蹭在石壁上,蹭飞无数石灰。
霎时烟尘四散,我屏住气息,看见天真一下子就消失在烟雾中,步子渐远。
脑子再愚钝都该知晓刘丧要遭祸,可是视线受阻,根本不清楚发生什么,我立马抽出信号枪填弹,大吼道:“小心头上!”
而后“砰”的一枪发射出去,强光一闪,飞速冲刺的割开层层暗色,如同陨石般冲向天真狂奔的方向,留下一道炫目的光影。
尾翼照亮沿路的景象,天真疯狂跑向刘丧,而刘丧像变戏法一样,身子歪歪斜斜的向下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七手八脚的在拉他,要拖着他一同坠入深渊,在他前头不到两米的地方,竟然是道断崖,是空的。
燃烧的滋滋声响在耳边,手掌被震的剧痛,不用看都猜到伤口在流血,我一时无法,只能松开滚烫的信号枪追上前去。
信号弹在飞行中达到爆开的最大阈值,倏然炸出漫天火色,亮如白昼的灯光中,我见到巨大到肉眼看不到头的溶洞形空腔。
空腔被自然侵蚀成圆润的水滴状,遍布或圆或粗糙的石头疙瘩,如青蛙的背部,在空腔中央,有一只大到能装下十几人的圆筒形口袋,呈红绿色,口袋顶上是椭圆形的开口。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猪笼草,变异版大型的猪笼草,震撼的在一瞬我都忘记去看刘丧,只呆呆地睁大眼皮,眼珠子定格成瞠目结舌的形态,脑瓜子嗡嗡的飞着蜜蜂。
两秒过后我才想起他们俩,低下头,毕竟有一小段距离,天真还没追上他,然而刘丧没有认知,一直前进,往悬崖上笔直的走。
强光的照耀天真仿佛小宇宙爆发,他循着刘丧的路径,在关键时刻跳起几步,飞身扑到悬崖边上,在刘丧踩空的瞬间拽住他手臂。
身旁的石头簌簌滚落,一声拍到石头上的闷哼传来,天真全身的筋脉悉数爆出来,胳膊顺着惯性往里一荡,又是一声闷响,刘丧直接尖叫出声:“我操!我在哪我在干啥!”
看来是拍墙上彻底给他拍清醒了。
“你他妈别狗叫!先抓紧老子!”
有幽幽的石灰升上来,我加紧跑到断崖边上,刘丧正被天真死死地拽住,满脸的惊恐,他吊在半空中,手上鲜血横流。
刘丧仰头望着我,恐惧的表情更深,天真就骂:“少哭丧着一张脸,你还没死。”
“不是。”刘丧急急地分辨:“我听见偶像的声音了。”我找好支撑点,也趴到崖边,伸手扒住刘丧的肩膀,跟天真一起往后拉他。
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俩的力量比他一人大得多,很快拉动刘丧,一点一点升高。
“他。说。什。么。了。”
天真用力时字都是挨个挨个往外蹦的,面目狰狞,刘丧弱弱道:“他说我们有麻烦了,想办法撑住五分钟,他马上过来。”
我加大力度,拖上来两寸,多承担点刘丧的重量,天真暂且松缓,他歇口气,手头并没有放松,只嘴上不以为意道:“多大点事,五分钟三百秒,你从现在开始数。”
“要不你们低头看一眼。”刘丧颤颤巍巍。
我和天真一顿,用空余的力气探出头。
草了,我们捅了包包人老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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