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丧望着高大的石墙,又看看我们,学小哥瘪瘪嘴,希望我们意领神会。
“跟谁摆谱。”
天真念叨一句,横一眼,还是磨磨蹭蹭地走上前,抄起洛阳铲往墙上重重一敲。
只听回声浑重,似大片棉云般团团的滚动过去,大有乌云压顶之势,绵延不绝。
刘丧侧耳一听,静静片刻,眸子危险地眯起,转过头看着我们:“里面全是厚石高墙,弯弯绕绕的,像是围墙组成的大型迷宫,声音好像没办法穿透到底,总隔着一层屏障,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阴云仿佛从天际流泻下来,淌入天真的眉间,估计他听完心里烦躁,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拔胡子茬。
我见他一连拔掉七八根,下巴渐渐泛红,跟青葱炒辣椒似的,只得抓住他手爪子:“别拔了,会长痘的,等会毁容了。”
“你们在上面搞什么,怎么还聊起青春痘来了,什么情况啊,是不是一会儿还要搓个背推个拿。”胖子不甘寂寞,嚷嚷的声线一跳一跳的:“而且妹儿你也省省心,天真一把蹉跎菜的年纪,能长几颗痘,多关心关心他腰子才是真的,一天天直都直不起来,别回头媳妇没娶上,先把肾气泄了。”
“你不说话嘴会生锈还是怎么着,我正心烦,少来给我添堵。”天真小声骂道。
“咋地了,你们遇到啥了给你愁这样。”
胖子连连追问,刘丧嘴皮飞起,三言两语阐述完毕,胖子“哦”一声:“我还当什么了不起的事儿,这有啥的,没有金刚钻咱不揽那瓷器活,我看前面还有好些个岔路口,换路撤不就得了,小哥身手跟齐天大圣似的,让他蹿到墙上看看,有没有其他出路,毕竟站的高望的远,那句诗咋背来着——哦,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不等我们问,胖子自觉道:“小梅最近在背唐诗,我听她念的。”
天真就站在墙根下,闻言决定采纳,边是好笑边去搓墙上的灰:“真是三更半夜见太阳,就他妈离奇,难得你能来几句诗文典故,回去我得好好谢谢老板娘跟小梅,把咱们新时代最后一个文盲都给教化了——这什么玩意,滑溜溜的,像胖子十几天不洗澡身上搓出来的泥一样,小哥能下脚吗?”
说话间,天真已经在墙面搓出一大坨黏糊糊的东西,黑黢黢的,裹着厚厚的灰砾尘土,天真嫌恶心,顺手又抹回墙头。
小哥过去细细一看,手电抬高,晦暗的眼底落入疏疏残光,轻轻漾开一片淡泊的水色,清明皎然,逐渐浮出一丝了然的波纹。
只听他平缓道:“这是混进鲛油炼制而成的涂料,可以防虫防潮,但无法着力。”
“鲛油?是秦始皇陵里长明灯的人鱼膏吗?我记得史记有云: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天真端详着黑灰坨坨,问道。
二叔是秦始皇的狂热爱好者,天真作为侄子,又是古董行当中的人,史记之类的史书更是必修课,自然对秦始皇的事迹多关注几分。
小哥点点头,用匕首在石砖上刮出几道刮痕:“火渠的油料,用的也是鲛油。”
“我说什么燃料能有千年的保质期,原来是秦始皇同款。”天真啧两声。
我看着微微反光的砖面,巨大的阴影倾吞而下,罩的我密不透风,一时心里有点发怂,不由自主就道:“既然上不去,要不我们原路返回,城墙前后或许会有岔路什么的,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炸山。”
“得,又来个爆破狂,你算是被胖子彻底带歪了,我替小哥感到痛心。”天真故作惋惜。
“我觉得——”
刘丧有心参与,一发言却被天真打断:“你别觉得了,每次你觉得都崩不出什么好屁来,你就安分当好你的耳机,别掺和大人谈话。”
天真属实是不给刘丧面子,刀口无德,几句话说的又直白又利落。
薄怒的刘丧气冲冲上前两步,正欲争辩,背后突然传来“咚”一声,巨震平地而起,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掌轰然拍下,敲山劈地,动静之大,巨石的墙砖都随之剧烈一颤,灰土簌簌落下来。
我能清晰地看见尘埃和小石子在地面抖动,三人立时惊疑不定地左右环顾起来,刘丧尤其害怕,唰一下就站到小哥身后去,还特地与天真站开几步,歧视意味不要太明显。
然而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巨响的余音不歇,闷雷般轰隆隆的穿荡出去,小哥立刻用手贴上墙壁,同时,胖子忽然叫道洞里在下石头雨,他被砸满脑袋包不知上哪躲。
“是蜚蛭,先走。”
余震良久,小哥不多废话,转头就向着巨墙入口走去。
刘丧大惊失色,追在他后面大喊“偶像你干嘛”,我和天真一看形式不好,也忙不迭地背起背包奋起直追。
走之前我不忘给胖子跺一句敲敲话:“找路跑,离地震越远越好。”他没见识过那大虫子的威力,怕是这会还搞不清状况。
“不是,这大蚂蟥是咬上咱们了,跑到哪追到哪,它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天真非常郁闷,颠颠的跟在小哥身后,巨墙合围出来的小道还算宽阔,足够四人并立而行,只是我们得小跑才能跟上小哥。
此时小哥脸上并没有显现出很凝重的神色,却也极为不好看,步子不急不缓,他回头一瞟上气不接下气的我,简短道:“它能感知到虫脂玉。”
“什么?”我们仨都是一惊,天真就道:“感情咱还背了个gps卫星定位导航?怪不得大蚂蟥逮着她戳,这怎么办,要不把那玉丢了吧,虽然金贵,但也没有命重要。”
“不必,它暂时进不来。”
“为什么?”天真和刘丧又异口同声。
环视着周遭宽大雄伟的石墙,涂料滑腻,拐过弯又来到一条长长的甬道,仿若故宫的红墙绿瓦,两排齐立,直插云霄,一眼只能望到高高的石砖穹顶。
我有些领会,叹口气道:“这座迷宫和前头的城墙能完整保存下来,没有遭到破坏,肯定不是大蚂蟥高抬贵脚,像你们之前猜测的,这里有让大蚂蟥忌惮的存在。”
“那我们跑什么?”刘丧奇道。
这时天真也回过味来,恨铁不成钢道:“你个憨包是不是忘了大蚂蟥还有一群小弟。”
“……还真是。”
刘丧红了耳垂,颇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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