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所谓的官路往前面走,其实我也不知道在地底下修建官路的用处是什么,想来百民国虽是偏僻小国,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排面不能少。
一直走下去,没过多久,我发现靠近官路的房屋,面积都会偏大一点,周围撒的驱邪三件套更多更广,偏里的则小许多,甚至最里面的一间房屋,跟电视剧里看到的农舍大小差不多,红色的泥土几乎只在门前撒上薄薄一层。
“原来他们贫富阶级区分的这么明显,国家不大,屁事不少,真资本。”
我推开最小的房子,见到里头简陋的墙面地板,窗框也开的小小的,满屋尘土飘飞,年久失修,忍不住摇摇头,顺带抨击两句。
不过想想也是,偌大的城墙和宫城得有人修,官道得有人铺,敌军来袭要有人上战场拼命,我们一路走马观花,看到许许多多雄伟壮观的建筑,都不是凭空生出来,需要用大量的钱财和劳动力堆积。
我还没天真到认为王公贵族会自我奉献去干苦力的地步,自然都得平头百姓来干。
因为胖子和刘丧的话让我放心不下,担心木安万一真的伤够呛躺在哪间房里等我们救援,不敢草草看一圈就走,几乎每间屋子都会去推一推,确认屋内没人才继续前进。
好在城区虽大,民居却不密集,分布在官路左右,错落有致,即使挨个去看,也费不了我们多少功夫,但推了几十扇还没看到木安的踪迹后,我又开始心焦起来。
百民国的地下城池,建造最丰富的其实不是房屋,而是火把托和各种各样的火槽。
铜的铁的,还有就地取材在岩石上凿出来的,种类繁多,应有尽有。
当然,日常照明用不上鲛油这种联动秦始皇的高级货,都是最普通不过的火油和绒心,经不住风蚀催化,变成一块块躺在槽底的黑色碎渣,轻轻一吹就散。
信号烟滚滚而起,浓郁的红色烟雾集聚在洞穴顶端,如同莽莽林海间环绕的瘴气毒霭,火光照上去薄薄的一层,染在烟云的表面,像是数道闪电隐约浮动,勾勒厚厚的云线,映出屋群重帷深锁,寂静不已。
“要是下一秒前面蹦出只女鬼我一点都不意外。”我举着手电,苦着张脸道。
小哥握一握我的手掌:“不会的。”
红云盖顶,并不美好的心绪也无从宣泄,我只能动作的愈发迅速,开门不再用手推,学着胖子一脚一脚的踹过去。
这门欺软怕硬,门轴锈的破烂,用手推不动的门用脚只要一下,最多两下。
看来暴力也有暴力的好处。
这般踹掉又有十来间门,仍然一无所获,我只好重新走到路口,找进一条巷子走进去。
此时我的状态已经非常焦虑,呼吸仿佛速冻的冰块,在胸口结成又冷又涩的凉气,每不轻不重地呼出一次,太阳穴就跟着沉沉一弹。
面上极力克制着五官没有皱成龟壳,我刚要伸脚踹向面前的房门,小哥突然捏住我的肩膀,示意我后退。
火把的光微微晃进窗框里面,照出满地淋淋洒洒的血迹和拖拽痕迹,而空无一物的窗户框上,竟然有一道密密麻麻的蛛网。
心脏瞬间一紧,我感觉到手指急促地敲在肩头:“不要出声,屋内状况不对。”
我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连细小的气流都没有带起,看着小哥放下火把,轻步走到门口,缓缓抽出腰间的匕首。
一紧张就不敢吸气的毛病又犯了,我屏气凝神,眼看他一点一点将刀刃插进门缝,往上滑动,轻微的“咔哒”一声,不知切断了什么东西,重物咣当坠地,白色的粉末喷洒成雾,小哥才捂着鼻子推开房门。
大部分的白灰散落一地,震出细散的轻盈白灰,浮着的粉尘迎面飘来,不用小哥提醒我也知道闭眼捂嘴,减少气息。
等到汗毛能感知的拂动感都尽数消失,我才在小哥的脚步声中睁开眼睛。
房间窄小,密不透风,小哥的背影就遮挡住里头大半景象,我站在门边,望着地板上干涸已久的血迹,竟一时有点不敢进去。
这时小哥回过头让出身旁的道路,轻声道:“不是他。”我看见他背后是几具丑猴的尸体,都被无一例外的抹了脖子。
当下不由得大舒一口气,我拍拍胸口,瞧着眼前凶杀案一般的场景。
他们之中有这等行事风格的唯有黑瞎子和木安,他俩都是干暗杀的好手,下手毒辣,见血封喉,最不留情面。
虽然不知道猴子怎么会追到地下来,但看那人料理的如此干净利落,应该还活得好好的,只是不知道这人到底是黑瞎子还是木安。
刀具大家都是统一配备的,不能从刀口上分辨是谁的配刀,小哥看一眼地上的白色粉末,又用刀去划窗户上的蛛丝网。
蛛网织的极其细密,且异常坚韧,用刀轻易划不破,通体透明,在昏暗的环境不仔细看还真察觉不出,幸好小哥的眼神好。
其实这蛛丝我木安的采购单上看到过,他告诉我原材料是南美某种毒蛛的蛛丝,强度可以媲美与钢铁,不过多是用来制造防弹衣。我还没见过谁买单独的蛛丝加工品,当时多嘴问了他两句,木安没回答我,只说他自有妙用,到时候我就明白了。
小哥收回匕首,看向毛发都被血液浸透结块的猴尸,平淡的声音中有一种奇异的笃定:“是木安,蛛网是用来防止张海楼偷袭的。”
“你教的?”
“嗯。”
“……果然最强的队友就是最强的对手,还真是个好办法。”
蛛丝又细又长,糊在窗户上,不凑近看根本看不出来,木安躲在建筑物里,只要把漏风的地方都补好,如果暗处的小张哥用吐痰狙木安,刀片肯定会挂在蛛网上。
就算退一万步讲,小张哥使出洪荒之力,刀锋真的割破蛛网,杀伤力也会被这么密的蛛网化去一部分,足够时间给木安反应。
小哥让我不要随意走动,那些白灰是石灰粉,飘进眼睛就不好处理了。
他戴上手套,挪开一只猴尸的手掌,取来石灰粉涂在它的掌心之下。
粉末一洒撒上去,涂抹几下,空空如也的地面居然渐渐出现道模糊的记号。
我这才注意到猴子周身都是凌乱的血痕,只有手掌的部位干干净净,显然意有所指。
不是,你俩在家里还互相不搭理,出门在外咋都好成这样了,还有属于自己的小暗号。
我这多多少少是有点多余啊。
——那猴尸离门口最远,也是唯一一具没有被石灰波及到的猴儿,我酸溜溜地问小哥那是什么,小哥就道是不干胶。
我顿时醍醐灌顶。
胶水涂在地上,又被猴手盖着,很不起眼,小哥撒出粉末,让胶水粘上一些,拼凑成形,图案才逐渐明显。
这标记我们都认得,是方向标,小哥又道猴子的尸体还没有僵化的很厉害,木安刚离开这里不久,我们现在赶紧追还追得上。
如今时间就是金钱,我们没有更多闲话,走出房门,朝着方向标的指示又匆匆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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