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br>中秋特辑终于写完了!明天停更一天休息一下,这两天一直不咋舒服,估计是太上火了tt
突然发现不是我盲冢写的慢,是群戏真的好占篇幅(躺,我得好好想想正文怎么加个速,已经自己都觉得很拖沓了(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客行yyds;星河踏月归;莫若忆;月亮亮;沐玉辰;-库洛洛巨补水;twilight;昼夜空想;惑珥霓;大芸子;尘彧;
秋天最让人期待的莫过于中秋和大闸蟹。
因着是来雨村的第一个中秋,秉承着不管在哪过节都要仪式感的原则,我们决定象征性的给几个大忙人都发张请帖,邀请他们来雨村赏月喝酒,并让杭州的王盟带两箱子大闸蟹一同过来。
在雨村置办一桌子像样的菜不难,胖子想着他们应该没几个会真的会跑来犄角旮旯过节,买菜时候都特别含蓄,只按照平时五个人的饭量又稍微添了点,结果买完回去一看手机,发现完蛋了。
不仅瞎子小花和秀秀都说没问题,连远在长沙的坎肩白蛇也表示一定会到场,王盟顺利买到大闸蟹的同时,告诉我们会把刘高人一起捎来——他刚好去找二叔结尾款。
胖子看着手机就挠了挠头:“他们是吃错药了,还是合起伙来要折腾我们,以前连信息都不回的几个狗东西,这次全都有有空。”
他掐着手指:“大花、秀秀、瞎子、王盟、坎肩、白蛇、刘丧——我操,缺他们的大德,一共七个人,加上咱们五个,这他妈是吃席的规模。”
我和木安都跟着小哥一块静默,想起上回招待小张们的辛苦劳累,腰就隐隐传上来一阵酸痛,天真冷哼一声:“还站着干什么,骂街有什么用,不赶紧掉头回集市买菜。”
这货最近跟我们怄气怄的厉害。
其中缘由说来也无语,节前我们去杭州探亲,天真的金杯在高速路上连叫两次拖车,我们觉得应该是这面包车的年龄到了,几个人就寻思着差不多让它退休吧。
天真现在穷的叮当响,让他出钱换车肯定是没预算的,老开着辆破车上路也不安全,胖子提议,不如我们凑个份子,当他奔三迟来的礼物,虽然他再有几年就能奔四了。
木安财大气粗,存款估摸够他买个车行的,区区一辆车当然不在话下,还很好心要把我的份儿也出了,我立刻道我最近接了几单兼职,凑的起份子钱,不劳他费心。
一向不言语的小哥我们当他默认,于是胖子肩负起刺探军情的任务,去问天真最近中意什么车,我让他委婉点,木安说要是兰博基尼之类的就直接打死。
最后胖子就在某个风和日丽大家一起泡脚的下午,轻声问天真道:“我委婉点问你,除了兰博基尼,你还喜欢什么车?”
还真是够委婉的。
当时我跟木安脸色之精彩,五彩斑斓又心如死灰,差点没活吃了胖子。
果然天真听出一丝不对味儿,回头疑惑地看了看我们,在胖子满是期待的目光下,悠然道自己就喜欢金杯,好开能装又实用。
胖子不死心,边搓脚边又问,反反复复拉拉扯扯,脚都泡起皮了,天真一口咬定自己最爱金杯,别的都是妖艳贱货,只有金杯深得他心,死不改口,并大义凛然道自己就是恋旧,言之凿凿的胖子哑口无言。
事后胖子很纳闷,背着他就跟我们抱怨,说好车千千万,怎么可能有男人只钟爱个破面包车的,他到底在倔强什么。
我摊摊手,语重心长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没准人家就好这口。”
无论胖子再怎么郁闷,我们也不能罔顾当事人的意愿,最终胖子揣上全款,照着天真旧车的型号买回一辆全新顶配金杯。
我自认为非常机智的把天真支走,理由是去镇子上赶集,胖子则趁机把车开进院子里,还用红丝带扎个整整齐齐的蝴蝶结。
等天真拖拖拉拉的拿着大包小包回到院里,刚一推门,我跟胖子同步拧开礼炮。
砰的两声,礼花漫天飞舞,在阳光下反射出缤纷的色彩,全部都照到天真脸上,吓得他把菜都丢了,伸手就去摸腰上的大白狗腿,准备给我们两闷刀。
然后狂徒被木安及时制止,一招擒拿按到墙上,他一脸惊恐地看着我们,胖子指指白花花的大面包车,喜气洋洋地用朗诵腔道:“恭喜吴总,全款拿下金杯一辆,大家鼓掌!”
话落我们就齐刷刷拍起手来。
天真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后,竟然前所未有的抑郁起来,他扯下车头的红蝴蝶,难以置信地看向我们:“所以那天胖子一直问我喜欢什么车,是因为你们想给我换新车?”
我十分纯良地点点头,天真捂着脸就开始天啊地啊的捶胸顿足,挥舞彩带跳脚的样子我愿称之为雨村十大奇景之一。
后来天真悲伤不能自持的问我们为什么不能直说要给他买车,他还以为胖子在给他挖坑,准备他说个豪车就拿来揶揄并激励他多多赚钱,他才咬死金杯绝不退让的。
胖子恍然大悟:“怪不得你那时说完金杯还有点小嘚瑟,像占了什么大便宜似的,看我的眼神又贼又精的,我还当是你泡脚的水蒸气进脑子了。”
接着他就怒道:“合着咱们哥几个这么多年,老子在你心里就这幅德行,只会坑你和卖你?你他娘的对我就没点别的印象了?”
天真沉默片刻,默默望向院子中央的金杯车,用现实表演一出什么是无声胜有声。
那一刻我看到胖子表情是真的很想退货,木安同情地笑出了声,我牵着小哥,低声道随他们闹吧,我们回屋看电视炫荔枝。
等我们俩就着动物世界炫完了两斤荔枝,小哥起身去泡菊花茶,回屋还在吵架的胖子和天真见荔枝没了,又齐齐瞪了我一眼。
这股气就这么硬生生梗到中秋前夕。
其实也不算闹脾气,是天真咽不下这口气,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我一开始还劝他没必要,一辆车而已,什么车不是开,别气出毛病了。
天真当即一骨碌王八翻身告诉我,这就好比胖子想送我一箱子榴莲,最后没买到改送我一箱狗屎一样,送完还要安慰我没关系都是臭的,什么臭不是臭呢。
我给他说的哑口无言,抓着荔枝不知道该回什么,天真有两分得意,刚巧小哥走进来瞥了瞥我们,他自觉心虚,摸两颗荔枝又葛优躺回去看电视。
时间回到中秋,他们在微信上点好菜,五花八门的什么菜系都有,我们只好又折返去集市,重新拉回一车子菜。
大早上的进县城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两口,胖子招呼我们放菜,自己则搬出小煤炉支起小锅,开始煮天真爱吃的锅边糊。
屋里堆着大大小小的东西,挤不下,我们都蹲在院中吃早餐,打算吃完就去干活。
这算是胖子一种隐形的宽慰,天真自然也懂,端着碗惆怅地叹了口气,估计是在感叹自己没有富贵命,叹完眉目也舒展开来,像是不再计较,低头喝一大口,又是眉开眼笑的,还兴致勃勃问我福建有什么中秋风俗。
我一边喝锅边糊,一边吸着鼻子道:“跟你们杭州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习俗,无非就是放花灯、吃月饼、赏月亮,以前跟我大姨上福州过中秋,他们会摆塔和吃鲤鱼饼,鲤鱼饼是鲤鱼形状的月饼,如果是留在厦门,饭后我们表的堂的兄弟姐妹会聚在一起博饼,奖品由大人们出,一般是红包或者零食什么的,最好的是状元,我从小到大只摇到过两次状元,手黑的不行,还有个是六抔红,能拿走所有的奖品,我堂姐摇中过一次,羡慕的我两天没睡着觉。”
胖子听的有趣,吹吹发烫的汤面,问道:“什么是博饼,听着不错,只能小孩子玩吗?”
我见他有兴趣,心知他听不得长篇大论,稍微精简过规则才道:“博饼的玩法是摇骰子,六个骰子下场,以4为主,越多越好,六抔红顾名思义就是摇到六个4,除此之外还有一秀、二举、三红、对堂和状元,源自于古代的科举制度,大人也可以玩,不过奖品跟我们小孩子的不同,会赌大一点。”
胖子听完,眼睛唰的一亮,跟只黄鼠狼似的,兴冲冲对我们道:“所谓入乡随俗,既然咱们身在福建,要不晚上来博饼?”
“我都行。”
“随你。”
“你开心就好。”
所有人佛的没有任何意见。
九月的天气,清晨微微发凉,我和小哥都穿着短袖,阳光并不强烈,晒在身上毫无感觉,卷着水露的薄风呼呼刮过,有一阵莫名的寒气。
小哥是站着的,在风起之时就往旁边移动两步,挡住风口,两口喝完,进屋拿出一件薄薄的外套,往我身上一披。
洗衣液的茉莉清香充盈周身,在衣领上,还残留着小哥手掌的温度,并传来一句淡淡地叮嘱:“等会穿好,小心着凉。”
热腾腾的汤水下肚本来就有暖身的功效,我用力地点点头,只觉从头顶开始,浑身渐渐地发起暖来,也三下五除二喝完锅边糊,追着小哥的方向,帮他料理菜去了。
十几个人的大桌菜我们不是没操持过,只是早上买的菜,晚上就得开席,客人上至流水上亿的解大老板,下至景区卖泡面为生的小商小贩,得是一桌什么样的菜才能让宾主尽欢,这就很难办。
几番商量不下,胖子大手一挥,菜刀剁在案板上:“老子炖啥他们吃啥,只要我乐意,今天就是熬锅西北风也得给我喝进去。”
确实是非常胖子的作风,我不以为然,看小哥水池边在杀鱼,卷起袖子走过去,准备蹲下接替他剔鱼鳞。
胳膊忽然被人一拉,我踉跄着站稳,见到是胖子,他东张西望一会儿,看其他人都在干自己的事儿,才低下头,小声问我道
“你上次看的西餐纪录片,有道菜你夸高大上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在我回答前,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道:“我是不想让刘丧觉得我们虐待他偶像,不蒸馒头争口气,能把场面活整漂亮点咱们就别落他口实,不然丫又要给我们反向宣传。”
我看一眼明明在听却权当没听见的小哥,感觉好像也是,自从刘丧跟我们下过南海王墓之后,天真在行里简直是声名鹊起,什么邪门邪的前无古人,运气差的后无来者,总之怎么黑怎么出名,一度成为瘟神的代名词。
想了想,我也认为维护我们的名声更重要,于是更轻声的回道:“是惠灵顿牛排。”
胖子一愣:“惠灵是谁,这什么菜,非得他来炖吗?胖子炖牛排不行?要不让小哥来,起灵炖牛排,只差一个字。”
什么乱七八糟的……
“别贫嘴,正经点。”
而后,我发现胖子的神色很严肃。
他是认真的。
接下来我站在灶口,花十分钟给胖子科普什么是惠灵顿牛排,又和胖子炖牛排有什么不同,尽管听到要在牛排上层层叠叠起酥皮时胖子很不满,认为麻烦还折磨人。
但好歹是大厨的慧根,中西贯通。
我稍微一讲解,他就听明白七七八八,揣着锅勺回厨房开始沉思要怎么还原这道菜。
菜色多食材多,琳琅满目什么都有,小哥就负责各种杀生工作,什么杀鱼杀鸡给鹅放血,用胖子的话形容就是他八字硬压得住煞气,反正缩在厨房不出来。
天真翻个白眼,道胖子现在摆烂的越来越有智慧,也就小哥佛的普度众生不跟他计较。
胖子炖着肉,扭头义正言辞道他哪里有摆烂,炒菜油烟味都是他吸走的,害得他最近猛爆痘,反而是天真一天天的装个佛像样儿,木安听的头大,上去接手菜刀,把胖子也推出来:“要吵去外边吵。”
“你轻点剁,别把肉剁松散了,晚点要包饺子孝敬给解大官人的。”胖子叮咛道。
我在揉着预备擀饺子皮的面团,用手掌的巧劲而不用蛮力,翻面多揉几次,才能揉出劲软弹牙的饺子皮,是之前过年胖子教我的。
不知不觉,日头趋近正午,温度逐渐的回升上来,穿过花架子的光线镀上门框,生出无数耀眼白花,似盛夏留下的最后一抹灿烂。
一院子的锅碗瓢盆叮叮咚咚,胖子把牛排送进烤炉,要提前炖的牛腩跟番茄一同下高压锅,被玻璃映亮的光闪出一片流彩,晃进眼睛,我才发觉已经到日上三竿。
饭点近在眼前,我停下来拍拍手,大声道:“伙计们,咱们要不要先吃个午饭,该回城补状态了,我好饿。”
最近台剧看得多,又身处福建,体内隐藏的血脉被乍然唤醒,口音都会有点闽南腔的意思,有时候用别的方言的字眼,会有点格格不入的,被他们嘲笑几次,在努力纠正中。
胖子探头看一看客厅的挂钟,又看看太阳,抹抹额头的汗水:“你想吃啥,直接拿现成的下锅,中午咱凑合对付一顿,下午还有一堆事儿,王盟钱赚的不多事比谁都多,死要吃熏鱼,现在灶台炖着牛腩,腾不出锅来熬油,我等会儿还得过来起锅。”
王盟在杭州多年,自然是个杭帮菜的胃,我很同情胖子,表示我可以帮他换锅烧油,胖子摆摆手:“熏鱼一看酱汁二看火候,你的能耐撑死只够炒个蛋炒饭的,少来凑热闹,别砸了我招牌。”他顿了顿:“你不是饿吗,后院有我昨天买回来的榴莲,一夜正好熟,你想怎么吃,我先给你整点。”
听到“砸招牌”我还想回怼,酝酿会,又听见胖子愿意给我料理榴莲,火气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声“谢谢胖哥”喊的特别殷勤响亮,嚷嚷的他搓胳膊竖眉毛。
完事胖子又问我想怎么吃榴莲,我收起狗腿的模样,若有所思道:“榴莲就这样吃,其他还能怎么吃。”
胖子一脸无法理解:“你确定?就这样吃不有病吗?可以焗红薯或者我给你烙个手抓饼,都不费事。”
我摆摆手:“不用,你们也累半天了,都歇歇吧,我去洗个手泡壶茶,你们等下进来喝,今天想喝什么,大红袍中不中?”
胖子的面色更复杂,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拍拍刚好处理完大鹅的小哥,挽着他胳膊进屋,感觉腰酸的像被揍了两拳,右手给自己揉一揉,左手就去揉小哥的。
他腹肌紧实整齐,弯曲流畅,每块的肌肉含量都爆表,揉起来虽然费劲,手感却很有料,我就这般假公济私的帮他放松放松关节,临到泡茶,他又把我按在沙发上,去里屋一阵窸窸窣窣。
注视着小哥烧水冲茶的背影,我一动不动。瘫在沙发上思考人生。
这沙发是天真的心头宝,平时胖子在墙上黏啥分泌物他都不管,但是上他的沙发一定得脱鞋,鸡鸭鹅更是不准进屋。
可能是上午加班加点的够呛,我一瘫,发现吃饱喝足还不如一张沙发能让人幸福,突然有些理解天真嗜沙发如命的心态。
这哪是一张沙发,这是我下半辈子的人生理想。
在沙发窝的昏昏欲睡,额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重力压住,直压的人不知天地为何物,只想梦里会周公。
我合上双眼,刚要打个盹,接着就被人捏住鼻子提溜起来,疼得我眼泪都出来了,抓住那只黑手,睁开迷糊的眼睛一看。
——是木安。
“你手痒就去把门口的地犁了,掐我鼻子干什么,知不知道做个鼻子很贵的。”
木安笑吟吟地看我揉鼻子,把一盘子又香又臭的东西丢桌上:“垫个肚子过会儿就出来吃饭,刘丧和王盟都提前来了。”
“他俩来这么早?蹭饭也不赶趟。”
我揪着生疼的鼻骨,试图把它重新捏挺,被面前难以言喻的味道一熏,才低下头看去。
只见几瓣金黄香软的榴莲放在豆瓣酱里,旁边还有一双筷子和一碟子小米辣,我呆了呆,仰头望着木安:“这什么意思?”
“你自己说的就酱吃,胖子开豆瓣酱的时候还念叨,他吃榴莲几十年从来没听过就酱的吃法,什么你们南方人不正常又洋气。”
我瞠目结舌,马上拍桌大声道:“我说的就这样吃,是把榴莲剥好吃,不是沾着大酱吃!他没听清就算了,你是听过闽南话的,怎么也不提醒他,故意看我笑话吧你!”
木安耸耸肩:“我不知道,你别问我,自己的口音问题,不要赖我。”
“你——”
看着他无赖的样子,我气的鼻子就更疼了。
胖子给我又是开酱又是切小米辣备好的榴莲,不敢不吃,要不然他会拿大砍刀剁死我。
但是榴莲就大酱着实不是什么阳间吃法,我屏住呼吸勉强吃掉两块,肠子苦的差点在肚子里打结,面对剩下几块酱棕色的榴莲,眉毛都要愁掉了。
木安幸灾乐祸地围观半天,乐也乐够本了,见我实在接受不能,轻咳几声,偷摸指指门外正拉着小哥和天真不停叨叨的两个小伙子,不怀好意的眼波微微一转。
我悟性奇高,端着盘子就大喊着走出去:“你俩可真是来得早又来得巧,南方榴莲的新吃法,酱辣榴莲,昨个儿胖爷刚从市场买回来的金枕榴莲,据说是一大早从泰国空运过来的,新鲜程度就跟你们追着榴莲树啃一样。”
摆在他俩跟前,我笑的友好无害:“要不要尝尝?我忍痛割爱。”
我为人一向纯良,不比瞎子他们名声烂的一塌糊涂,王盟不疑有他,迭声谢谢夹起一块榴莲就往嘴里送,脸色一顿,忽然露出十分惊喜的表情,对着刘丧连连点头,腮帮子一鼓一收,塞的满满当当,向我们竖大拇指,并口齿不清道:“神仙组合,我感觉以前的榴莲都白吃了。”
刘丧本还半信半疑的,估计是理智在警示他这绝对是黑暗料理,但看王盟吃的香甜,也没忍住,拿起筷子夹块大的一塞进嘴里,脸立刻绿了,捂着嘴就往门口冲。
他刚要蹲下去,被胖子飞起一脚踹到大马路牙子上:“你他妈大脑缺根筋啊吐自己家门口,上那边垃圾场吐去!”
我跟木安对视一眼,王盟已经笑的榴莲从鼻孔里喷了出来,像炸泥一般溅开,小哥在后头就拽着我的胳膊把我一下扯开,却是胖子转身猝不及防,让王盟喷出一朵屎黄色的大菊花,雪白的围裙屎迹斑斑,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你们几个脑子里是不是插钢筋了,榴莲能吃就吃,不能吃扔掉,尽给老子添堵。”
胖子一脸哀怨,坐在卫生间搓围裙,透过窗户就骂我们。
“是王盟先骗我的。”刘丧脸色花白花白,大概刚刚过的不怎么好。
王盟委屈地撇撇嘴:“我也是受害者。”
我默默不吱声,用胳膊捅捅木安,捅完才察觉隔一堵墙的胖子根本看不到。
胖子在洗澡吹头发,天真就架起大锅,菜和肉一股脑的往里扔,洗几捆粉条丢进去,把我揉好的面皮搓成团甩锅壁上,充当饼子。
没多久一锅铁锅炖出炉,也没支桌子,扔点板栗和红薯进火炉,几人围着灶台将就着吃了。
饭后胖子也没时间晒肚皮,抄起他的杀猪刀一头扎进厨房里,旁边刘丧就在欢欢喜喜的剥板栗,想要塞给小哥,结果人一口都没吃,眼风地掠过他满是期待的面容,轻轻颔首,起身拎起几袋子垃圾出门,留下抱着一兜子板栗的刘丧不明所以。
我递给刘丧一杯有助消化的神曲茶,收走他一箩筐的板栗:“他去扔垃圾了,刚吃饱饭最好不要吃板栗红薯这种顶胃的东西,让肠胃休息一会儿。”
“那你们烤来干什么?”刘丧捧着茶杯,眼珠子被水蒸气蒸腾的红扑扑的,山楂的香气被风一卷,悠悠散开,绕上沙沙作响的常春藤,烹调的午后时光愈发冗长沉静。
“下午吃的,晚上六点的正餐,接下来灶台不会有空了,先烤好。”
刘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们似乎总在自找苦吃,没得午休,不管是主人客人,系上围裙都得投入备菜工作。
王盟和刘丧是属于不怎么精通,但毕竟智力健全,复杂的活儿干不来,帮着拔拔鸡毛跑跑腿还是可以的,多两份劳动力,也比我们五个苦哈哈的干到入夜要轻松一点。
从两点开始,门口陆陆续续有铜锣被敲的震天响,王盟有条件反射,无论当时他在干什么,一听到锣声就用围裙擦擦手,熟练的跑到村口把人接进来。
“这门房当的刻进骨子里了。”胖子跟天真窃窃私语。
最先到的是坎肩和摆设,俩人开场白就组织的很漂亮,说早点来看看有什么好帮忙的,不好坐享其成老板的劳动成果,天真很感动,递上两幅围裙,让他们跟着一起来片牛肉。
王盟和刘丧搬来的大闸蟹没找我们收钱,算是见面礼,坎肩和白蛇的则是五六条湖南腊肉和一大包平江辣条,里面有种洞庭湖小鱼仔特别好吃,胖子炫的最多,指头红红的,大呼过瘾。
一下午的时间,大多在五六个人被辣的狂吸冷气声中度过。
临近饭点的时候,瞎子秀秀和小花一辆车杀到雨村门口,照旧是王盟出村迎宾,又搬回几坛子黄酒,小花一进院门,看见好几大篓清蒸蟹就笑:“早知道你们一定会吃螃蟹,果然。”
秀秀被香味吸引,搓搓微红的手凑到桌前,玉兰般白皙柔嫩的肌肤被蒸腾出几分微粉,笑眼弯弯道:“他送黄酒,我送酒盏,景德镇的斗彩瓷,你们可悠着点喝。”
能配得上斗彩瓷的黄酒,约摸也不会是普通黄酒,天真顿时笑开花,红光满面挨个握手握过去,握到瞎子时就直勾勾的盯着他:“他俩都没空着手,你呢?”
黑瞎子厚着脸皮咧嘴一笑,从背后掏出十几个骰盅:“刚需,不客气。”
天真扭头就问王盟:“让你去村头买你怎么没买?”
“我买了。”王盟委屈的梅开二度:“我接完黑爷他们就去买了,然后被他拿走了。”
好家伙,连骰盅都不是自己出的钱。
天真也没有非要瞎子出个礼物,只是想看看他会怎么抵赖,事实证明瞎子的表现永远不让人失望,天真属实是气到顶了,哭笑不得就拉开椅子,招呼大家入座。
在螃蟹都下肚,酒过三巡后,瞎子还是神神秘秘捧出了一份拓片,天真喜出望外,嘴里喊着谢谢师傅就要去接,瞎子一抬手躲过,摇摇手指:“一会儿博饼的奖品,赢了才是你的。”
“那我要输了呢?”
“当然是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天真大骂:“抠死你算了!”
没想到秀秀这时也站起来,傍晚的天空有一种撕裂般的美,华美的云霞就从裂缝中不断流泻下来,霞光四溢,映衬着她秀致的脸庞,美丽的令人侧目,她眨眨眼:“其实我的酒盏也是彩头,你们好好发挥,没人博中,我暗箱操作给乐乐。”
我看着美人颜如玉,魂都被勾了去,偷偷向天真道:“有没有觉得秀秀又好看了。”
天真还没回答,却被秀秀一葱指点到,笑弧俏丽:“夸人要大声夸。”
我真是心旌摇曳,点头点的头都要掉了,而后就被他们合着伙嘲笑。
不过玩笑归玩笑,游戏还得进行,为防止有人运气爆棚,摇出六抔红包圆全场,我们决定一人出两份大奖,小奖若干,算两局,而摇到六抔红只能拿一局的奖品。
我们作为东道主逃不掉出一回血,胖子他们几个押的五花八门,古董、原石什么都有,坎肩刚要夸大气,胖子就贼兮兮笑道赢家到时候上他店里挑,靠眼力价选东西,选到好的他认栽,选到假的也别埋怨他,反正就图一乐的游戏,别太看重奖品本身。
他总能把自己洗的很白,我们也没人想跟他争论,我和王盟都没啥家底,请两顿饭凑个份子,秀秀是酒盏和一张skp的购物卡,小花是两次赞助旅游,瞎子一份拓片,另一份干脆押一次使唤自己的机会,天真本想押两份拓片,被瞎子驳回,说在场只有他喜欢这玩意,一点期待感都没有,没意思,天真一气之下,也堵了次自己的苦力权。
奖品这么从一秀到状元排列上去,乍一看还很丰厚。
接下来游戏开始,每人在碗里丢次骰子,投中拿奖品,投不中换人,所以没必要买十几个骰盅,王盟这完全是当拼骰子的架势来买。
所谓赌场见真章,虽然过年大部分的娱乐节目都跟赌博有关,但我不是赌狗,对这类的游戏非常门外汉,连丢几次都没摇出什么好骰子,只拿到许多一秀和二举。
几轮摇下去,木安明显有点不耐烦,抓住骰子咣当一扔,丢出四个4,拿到状元,博得头彩。
而后是小花,也是四个4的状元,他选的是瞎子的使唤权,想来在有钱人眼里,金银财宝都是阿堵物,没啥价值,惹得胖子又唉声叹气自己的穷大半晌。
中秋的月亮似滚圆的冰盘,挂在四合的天色之上,流云虚掩,泛出圈圈淡黄色的月晕,如潺潺的溪水,一弯弯的从天际淌过,弥蒙如纱,被轻易的吹出皱褶,渐渐凝成一地的霜花。
清影深深,大抵是刚刚的黄酒喝的脸颊燥热,意识也朦胧的好似一缕清辉,胖子难得丢出三红,第四个骰子却摇摇欲坠,他一把按住骰子,抓着最近的坎肩让他作证是三个4,坎肩连连躲避,最终难逃魔爪,极其“自愿”的站出来当证人。
喧闹声像深海涌上来的浪潮,拍打着本该寂静的夜晚小院,月光所到之处,有风过境,笑语盈盈暗香去。
我望着他们吵闹,笑意一直不曾褪下,怎么笑脸仿佛都不会酸,有手轻力揽过肩膀,清暖的气息夹在风中,静静地吹拂过来,我默默靠上旁边的肩膀,头落在一片温暖的颈窝。
静默片刻,我问道:“他们摇骰子是不是有什么技巧?”
现在已经是木安第二次摇中状元,小哥为我紧紧衣领的束带,轻轻“嗯”一声。
“他们耍赖。”
脸庞愈热,越想靠近更暖和的地方,我把脸仰起来,看见柔和的月光洒在小哥的发梢,正一点一点侵染上他清冷的面颊。
忽而忍不住伸出手,想去触摸那片月光。
小哥见我醉醺醺的,手上揽的更紧,头却缓缓低向我,任我抚上他微霜的鬓角。
毛茸茸的发根游走在指尖,麻麻的,痒痒的,我看见他眼底浅浅淡淡的清光,笑弯了眼睛:“你会不会这种方法。”
“会的。”
“那你刚才怎么不丢好一点的骰子。”我看他们正闹的厉害,似乎没人关注落于人后的我们,收回手,干脆全神贯注地看着他:“是因为没有想要的东西吗。”
小哥没有回答,只端来一杯解酒茶,递到我嘴边,凝视着我喝完。
我正要再问,胖子在旁边咋咋呼呼起来:“你俩别偷偷摸摸开小差,都过来,我监督你俩,一看不住就偷溜去搞飞机——小哥到你了,刚刚瞎子手红,摇了个状元插金花,你再不来露一手,他可就要包圆了。”
刘丧在后面骂胖子:“连别人说话都要打扰,运气差不是没理由的。”
“老子运气再差也摇过三个4,你等我下回摇个三花聚顶,亮瞎你个看不起人的狗眼。”
谈话间小哥已经上前一步,我失去支撑,站的就有点晕乎,只听骰子撞击瓷碗的声音叮铃铃一响,像夏天碰撞杯壁的冰块,极是清脆好听,秀秀上来扶我,在跟胖子拌嘴的刘丧就突然就吸进一口凉气,不大不小的“啊”一声,一下子他们全都望着小哥。
万众瞩目的本人面不改色,伸手指了指我:“都给她。”
秀秀也跟我一齐伸长脑袋,只见碗里六个骰子整整齐齐躺成一列,每个都是4点朝天。
他们面面相觑,胖子发出声长长的:“这——”
“被驴踢了吧,让你干扰人家小两口比翼双飞。”瞎子哈哈大笑。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作弊了!小哥豹子又怎么样,大奖还不是都在你们那儿!我就不信你那狗运气有那么好,回回都能摇中三红对堂!”胖子怒斥。
“你这酸的冒泡,都不掩饰一下了?”
两个人登时面对面的吵闹开来,一方骂骂嚷嚷,一方嬉皮阴阳,其他人见怪不怪,让他们边吵吵边接着玩。
最后两轮奖品分完,已是将近午夜。
收获最丰厚的竟然是小花,出的多,赚的更多,其次是木安。
以我的运气和技术,原本要垫底的,是小哥一出六抔红救我于水火,而拿到使唤天真权利的是瞎子,于是他们俩就要求当场兑现,看来都懂越拖越吃亏的道理。
小花也没跟瞎子掰扯,打了个哈欠,指着一桌狼藉对瞎子道:“去把碗洗了。”瞎子立刻对天真道:“跟我一起把碗洗了。”
随后我们洗澡的洗澡,睡觉的睡觉,只留瞎子和天真师徒俩,在院里劳动到月亮上树梢。
月影微风,正是天凉好个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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