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日子离过年没剩多少日子,胖子张罗着要过节,问我们今年打算在哪过。
黄昏的阳光洒在地面上,天真正借着余晖清扫院子里的落叶,旁边已经堆起一座落叶小山,没搭理他,胖子边啃苹果边追着问,天真一把撂下扫帚:“你想去哪儿过?”
“我当然是跟着组织走。”
木安拿着铲子把落叶全部清走,天真就问我们什么想法,我摊摊手,代表随意,小哥点头附和,天真瞪着我们道:“没想法就哪都别去了。”
我们齐齐看着他,木安道:“好主意。”
于是今年的行程就这么确定下来,天真打电话回去说我们要原地过年,不折腾,差点被骂个狗血淋头,胖子数落他一点不懂语言的艺术,把回家过年说成折腾不挨骂才见鬼。
我发消息给瞎子他们,纯属是礼貌告知,毕竟小花年年都有自己的节目,不在乎我们在哪,而瞎子也如意料中一般压根就没回,只有秀秀的聊天框反复出现正在输入中,最终发来一句没准会过来跟我们一起过年,问我们欢不欢迎。
胖子立马道必须欢迎,他们院里全是男人的臭味,急需一点姑娘们的脂粉香气,只要她来,她就是我们院的女皇帝,要什么给什么。
秀秀掩嘴就笑,说有空一定来。
总之在雨村过年也得好好过,第二天胖子早上六点就把在睡梦中的我们挨个叫醒,一人塞两个花卷一杯豆浆,再通通推上金杯的后座,一脚油门载着我们晃晃荡荡朝县城开去。
我困得鬼迷日眼的,叼着花卷趴在座位上打盹,天真也瞌睡的四仰八叉,等到地方的时候,我们嘴角还挂着哈喇子,胖子就把俩菜篮子挎我俩胳膊上,颐指气使道:“妹儿,你去买对联,天真,你去买炮仗,半个小时后汇合,谁空着手回来,谁就是年夜饭上的最后一道硬菜。”
“什么菜?”
对不起我求知若渴。
胖子瞪我:“刀削人。”
我一缩脖子,小哥就过来牵我的手,顺便把菜篮子接过去:“我跟你一起。”
“不行,你俩分头行动。”
胖子凶的像个老法海,一下薅回菜篮子,塞我手里,对小哥道:“你有你的事儿,等会去买两只大王八,我要露一手,给你们都好好补一补。”
胖子一向想起一出是一出,但他做饭,我不敢说话,怕被他下毒,只好依依惜别小哥。
往年的对联都是由天真亲自操刀一笔一划写出来的,祝福语写的溜,但愿是望一次都没实现过,胖子痛定思痛,觉得是瘦金体这个寓意不好,瘦金、瘦金,一听就不来财,所以今年不省这点钱,上外面买。
其实在村子里也能买到,胖子纯属看不得我们舒坦,让我们所有人跟他一块劳碌。
我在小卖店挤在一堆大爷大妈中间挑挑拣拣,好不容易翻到一副字面意思还不错的对联,卷一卷扔篮子里,看到柜台上好大一罐大大泡泡糖,糖纸里还有小贴纸,我心念一动,拿上一罐扔篮子里,哼着小曲付款。
迈出店门时刚好撞上拎着俩甲鱼的小哥,甲鱼没杀,还活着在他手里伸腿瞪眼。
我脑子一抽,咧嘴一笑:“好巧,姐夫出门买王八?”
周围人的目光隐隐往我俩身上转,个个都有毫不掩饰的着八卦,仿佛刷锅水一般要把我俩的老底都洗刷出来。
小哥定定的看我一会儿,面不改色“嗯”一声,伸手拿过我手上的菜篮子。
我顺势挽过小哥的手臂,跟个臭不要脸的狐狸精似的往他身上一贴,喜滋滋道:“姐夫,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好。”
我听到身后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小哥抬起眼眸看我一眼,顿一顿,淡淡道:“不会。”
我算是把得寸进尺演绎的淋漓尽致,挽着小哥往前走,故意提高音量:“可姐姐还不知道我俩的事儿。”
小哥看我的目光足足停滞有两秒,看得我心脏猛地一跳,心说他是不是要翻脸了。
结果他只是伸长手臂揽住我的肩膀,十分配合地认真道:“没关系。”
我笑的苹果肌要爆炸,使劲忍着不笑出声来,我在一众碎碎念中扬长而去。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乐呵呵地回到胖子定好的集合地点,小哥一瞥我,问道:“开心了?”
我重重的点一点头,胖子提着几大袋子的瓜果蔬菜回来,问我俩在说什么,怎么贼眉鼠眼的。
“没什么,说你满脸都是毛,长得像颗桃。”
“?”
胖子把腰一叉:“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木安被派去买河鲜,回来时左手一袋虾,右手一袋螺,一身的腥气,等天真和他的烟花爆竹归位,我们坐上金杯返回雨村。
中午草草对付几口,胖子把王八和虾都用水养起来,喊上我们大扫除。
每次过年最让人叫苦不迭的就是打扫环节,由于胖子不太讲究的个人习惯,家里基本处处都是卫生死角,平时看不到就算了,一旦把这当成件正经事来干,他们就会到处查漏补缺,连鸡圈里的鸡都恨不得抱来洗两遍再放回去。
胖子说我们日常吃的就很大鱼大肉了,春节虽然是个大日子,但不如就化繁为简,提高质量,降低数量——主要灶台烧起菜来是真费时费力,他又不放心全都交给我们处理,每过一回节,他就像被人反复殴打了那么累。
我们都表示理解,晚上吃完饭就在客厅规划菜单。
春节前夕的温度已经很低了,胖子淘换了个新的暖炉,放在桌子下面,我们盖着毯子烘烤手脚,天真说明年绝对要想办法整个暖气,不然迟早有一天几个人要冻死在福建。
毕竟这次还有客人,简单也不能太简单,我们敲定了几个偏北方口味的菜,天真让王盟从杭州寄点模样漂亮的糕点过来,王盟惊喜地问天真是不是要邀请他去雨村过年,天真不好意思拒绝就说是,王盟嘿嘿着说天真请他也不去,他要回家炫砂糖橘,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天真被气得脸色铁青。
晚上围坐在电视机前看综艺,照例轮流洗澡,我把一大罐泡泡糖摆上桌面,他们都往罐里伸手掏泡泡糖,我还把里面的贴纸剥出来,用水沾湿贴在手背上,底纸一揭开,完整的图案就印了上去,原理跟纹身贴差不多。
胖子说我是长不大的老小孩,多大年纪还玩小贴纸,我就把花花绿绿的手伸到他跟前,让他不要羡慕,想要我也给他印个。
“我羡慕小哥有三头六臂,而你是一头二壁。”
我被胖子损的失语,刚好木安洗完澡出来,我落荒而逃,抓上毛巾就钻去厕所了。
小花出钱给我们换了一台即热式热水器,从北京寄过来的最新款,搞得像支援山区,但托他的福,现在洗澡已经不用等烧热水了,还能无缝衔接换人洗,虽然我们不缺这点钱,天真还是结结实实跟解老板道了好几声谢。
磨磨唧唧地冲完澡,我用干发帽把头发包起来,回到客厅,看到他们正在打斗地主,天真左脚好几个贴纸,硬是把个白面小生贴成了关公,胖子额头上也有两个,只有木安面上干干净净。
我拍拍小哥:“去洗澡。”
他起身回房间拿睡衣,我就坐在他的位置上,问他们在玩什么,胖子说谁输就得往脸上贴一张贴纸,看打完谁贴的多发朋友圈拜年。
我张张嘴:“你们玩的可够狠的,这个洗不掉。”
天真的笑脸瞬间被惊恐替代:“你再说一次?”
“我说你要用这造型过年了。”
他发出一声尖叫,撞开小哥一头冲进了厕所,打开热水照着脸就开始搓。
过了一会,他叫的更凄厉了:“我草他奶奶的!真的洗不掉!胖子!你他妈给老子过来!”
我心说这玩意我小时候贴多了,用水搓不搓的掉我心里没数吗。
当晚我和木安搬个小板凳看着天真和胖子搓贴纸,他俩都要把自己脸搓成猪头肉了才想起可以去网上查办法,最后是用风油精搓掉的。
等我们都洗完澡,两个人红着脸坐在沙发上,我感觉他俩一夜之间苍老了好几岁,天真回房间之前郑重的嘱咐我道:“别把照片发给任何人。”
见我犹豫,他立刻道:“义父。”
“好!这事不会有第六个人知道!”
第二天起来,天真的脸颊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胖子因为原本脸上横肉就多,倒是看不太出来。
跟秀秀打视频时她看见了天真的脸,问怎么回事,胖子接话道:“他昨天摔沟里了。”
天真支支吾吾地也不敢反驳,秀秀就笑,说他老大不小的人怎么连路都不会走。
挂掉秀秀的视频,刘丧就打电话过来说给我们压真空寄了点羊肉,让我们记得收,然后扭扭捏捏地问我小哥在干什么,我看一眼穿着围裙在杀鸡的小哥,把镜头切换到后置,刘丧感叹道还得是他偶像,杀生都杀的这么有腔调。
你好想说你睁开你那滤镜死重的眼睛,小哥甚至还穿着深蓝色的碎花围裙。
和刘丧客套完我就去帮忙,胖子今天消失了大半天,下午才骑着摩托提溜一桶鱼回了院子。
每次搞点像样的席面我们都是自给自足,鸡鸭是自家养的,鱼是隔壁鱼塘捞的,大鹅是村头寡妇卖的。
今年鸡养的很好,年底胖子宰了几只炖来吃,肉质嫩的我不敢相信这鸡是我们养的,胖子就一直吹嘘他的养鸡功夫是多么的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