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宗门广场,唐墨还记得曾经在这儿是如何退宗的。
叶如泱带他去了藏书阁、炼丹房,甚至还去了膳食房。
她笑着感慨曾经他的好,她们不配,还说自打把叶清漪压制了,她最喜欢来的地方就是膳食房。
烹饪很有意思,看他吃下她的料理时更是满满的幸福感。
而唐墨对这一切都没啥感觉,原主在清虚宗的记忆渐渐淡了,他自己的人生精彩得多,未来也很多事在等着,无心将精力留给不属于自己的过去。
他没有试着传信或用神识干什么,因为清楚叶如泱虽谈笑晏晏,其实绝对在留意他的举动。
而且这种太明显的伎俩瞒不过她,反而会刺激到她敏感难测的心。
对付叶如泱要以稳为主,唐墨在一点点试探她的容忍边界,不断争取更大的自由度。
就如今天借着灵力被封的契机提出要出来转转,一是想看她会如何解开锢仙索,二便是扩大活动范围。
有了第一次,之后自然还会有出门的机会。
他想演出渐生的信任与依赖,唐墨认为叶如泱刚才确实被自己骗到了,以为他真的开始认命并不自觉尝试依赖她。
不如趁热打铁。
唐墨有两手准备,一是洛师和未晞,二则是自己设法离开,但需要赌。
他已记下了锢仙索的钥匙,而今天在宗主殿外徘徊的大概率是叶璃。
唐墨想在改头换面后的叶璃身上赌一把,若能成,他便有机会更早脱身。
“墨儿,天色渐晚,回去吧?”
叶如泱柔声征求,但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冷风吹起唐墨额前黑发,他望着某个方向,夕阳余晖倒影在他深邃的眸子里,包裹一份缓缓流淌的追忆。
她被吸引着。
“……叶如泱。”唐墨轻语道,“我还想去一个地方看看。”
“那、不能太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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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来到了清虚园。
这是片花园,离叶璃叶荷住的院子不远。
清虚内乱时满园鲜花付之一炬,曾经原主花了数月重新修缮。
因那时宗门经济困难,叶璃的药钱,叶荷、紫鹊的吃穿用度都是很大的开销,所以原主没请工匠,从砌墙围栏到移植花朵都是亲力亲为,连原材料很多都取自清虚山。
当初原主想的是有了这片优美的庭院,叶璃叶荷能心情好点。
她们的确很满意,那时叶荷尚没惯坏成熊孩子,很直白的在花园里露出灿烂笑容,连道“好喜欢”“师兄真厉害”。
而叶璃都罕见的没摆脸色,轻飘飘评价“还不错,挺漂亮的”。
唐墨和叶如泱漫步在古色古香的花园里,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曾经的痕迹。
满园月季都谢了,若是春夏会相当好看,原主是个心灵手巧的人,装修得很美观。
叶如泱轻快坐到一张木质长椅上,晃着脚微笑道:“墨儿可能不知道,自打你退宗、璃儿悔悟,她们再没让其他弟子进过清虚园。这儿比宗主殿更像宗门禁地呢~”
唐墨望着月季丛光秃秃的枝,弯身碰了碰,没回话。
“记得那个林轩吗?他有一次想从园子里采花献给璃儿。”叶如泱掩唇咯咯笑了,“但他一推院前栅栏就触发了璃儿设下的灵力锁,直接被弹飞了。”
“然后璃儿就赶来了,她还没说啥呢,阿荷就抄来鞭子给那家伙好一顿抽~大骂着‘师兄的心血你也敢动’!”
叶如泱凝视唐墨的侧颜,发现他嘴角微微扬起。
触景生情,他应是怀念的,不然为何要专程来一趟?
这里都是他的心血,凝聚他的真心和过去的回忆,虽然回忆大多称不上好。
而他走后,她们才……
叶如泱笑了笑,又在心底嘲笑叶清漪。
“墨儿,清虚园平日的浇水和养护都是她们亲手做的。”
叶如泱摊手:“当然啦,刚上手时很糟。紫鹊手把手带了几天,璃儿才弄得像回事。而我压制清漪之后,便主动揽下了这活儿。”
“唔…璃儿挺不情愿来着,她与阿荷晚上经常会来这儿睹物思人,一待就是一夜。”
又是风拂过,这下她清晰看到唐墨的笑容。
这或许是带他回来之后,他第一次主动展露的、不含恼怒和讥讽的笑脸。
唐墨倏地攥上一根光秃秃的茎,温和又充满生机的灵力从他掌心氤氲而出,绕枝流淌。
叶如泱眼睛瞬间眯起,心生警惕扩散神识与灵力,围绕他们形成一个不可见的“场”。
但她并未发现有任何灵力试图远离,唐墨也没藏玉简或机关鸟什么的,没有试着传音。
他只是用那鲜活苍翠的灵力赋予月季生机。
甚至不是满丛,仅仅面前几朵而已。
是我太警惕了…
叶如泱松了口气,生出一丝局促和紧张,怕唐墨发现她的草木皆兵。
好在没有,他只是专注于眼前,如炼丹一样。
他的认真恣意挥洒魅力,总令她挪不开眼。
几息之后,冬日花枝便复生绿叶,花骨朵生出又绽开,盛放的月季在黄昏下如璀璨的蓝宝石。
唐墨松了手,一丝鲜血顺着手腕淌进袖口,他蹙眉,不甚在意地甩了甩手,灵力重新附上手掌,伤口已无踪。
那叶片和花枝也沾了红,显出几分妖冶。
而叶如泱已安静走到他身边,取出张玉白绣字的帕子,牵过唐墨的手掌温柔擦拭起来。
她好像心情很好,语气似嗔似怜:“还说我被瓷片割手呢,你不也被刺破了?”
“不给它尝点我的血,没法长这么快。”
唐墨解释完不动声色收了手,眨眨眼,似乎仍不太喜欢她这般接触。
但他没第一时间拒绝不是吗?也没再说别动手动脚。
叶如泱心底在欢呼雀跃,眉眼弯弯柔声问:“墨儿要这月季逆时节绽放,是想如何呢?”
唐墨灵力化刃切下那三朵盛开的月季,淡淡道:“你那屋子太冷清了,我不喜欢。”
“装饰卧房,让自己住得舒心点,我想这点自由还是有的吧?”
她假意没听懂他话语里的自嘲和讽刺,轻笑道:“当然,墨儿能这么想最好不过啦~”
叶如泱双掌合十欣慰地望着唐墨——他终于不再把自己看作囚徒,或许开始慢慢接受了。
“那不只是我的屋子,也是墨儿的家哦,随你喜欢装饰便好,有想要的物件我会买回来的。”
唐墨不咸不淡“嗯”一声,叶如泱却盯着他手中的月季,扭捏起来。
“墨儿…那个,花、可不可以给我?啊我是说我替你拿着好不好?”
唐墨挑挑眉,无所谓地随手递给她。
而叶如泱小心又受宠若惊接过,珍惜地捧在胸口,似是怕他反悔又抢了去。
她借口说替他拿着,却仿佛偷得、占有了什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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