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再生丹,不止是让唐墨活了过来——更是给了紫鹊和黎未晞生命力与希望。
刚才她们一个如没有魂魄的傀儡,一个已心死到决定去地府与他重逢。
现在唐墨的心跳与呼吸,也让她们活了。
尽管已过了一个时辰,他还没任何苏醒的迹象,心跳和呼吸仍微弱,没有起色。
可起死复生本就是六品四纹丹的奇迹,逆转常理给人第二次生命。
谈何轻巧?当初唐墨也说过服丹是需要恢复周期的。
而他现在的确从鬼门关回来了,那总有一天他会醒来的。
那她们多久都会等,更会在这段时间照顾好他。
现在终于转危为安,唐墨复生,黎未晞狠狠松了口气,才终于有心力关注环境以及一些异样。
三人被传送的森林是在一座山上,树木植被并不算茂密,除了普通兽类留下的痕迹外,没有人和妖兽活动过的痕迹。
若不是紫鹊还能感觉到灵气,都要以为她们被传到凡世了。
她们无法确定此处是哪界哪州,未晞散出的神识大体可以推测,附近很大范围都是野外,没有聚居地的踪迹,连凡世劳工的村镇都没有。
彻底的荒郊野岭。
随机的落点还算幸运,杳无人烟便能暂且安全蛰伏。
尽管现在黎未晞受天魔之体影响,心中杀意汹涌,渴望杀戮泄愤,把那些所谓正道都……
她虽比以前更疯,倒并非理智全无,还是尽力克制杀意的。
而且照顾唐墨才是第一位,还有紫鹊,黎未晞不想吓着她。
于是未晞抱着昏睡的夫君,神识寻到山腰处一片平整空地和山壁——她开辟出一个简陋的山洞暂时充当洞府,并在附近都设下魔气的“警戒线”。
只要有人靠近她便能发觉,正好拿来试试天魔之体。
所以她克制了,不会成了见人就杀的疯子,是因为她明白沦陷于杀戮,现在对他们弊大于利。
但送上门的……尽管不知这是哪,但她们可不能再暴露了,不是吗?
而且天魔之体已激活,她需要力量向灵枢殿和沈南冥复仇。
吞噬修为……
黎未晞不会放过送上门的小饼干。
设好周围的警戒线,她回到山洞,紫鹊已麻利地干起活来。
她们昨夜准备逃跑时已收拾了行装,除了珍贵的丹和药材等,生活用品等物资也都有。
虽没有床,但紫鹊已拿被褥铺成舒服的地铺,唐墨便好生躺在里面,似乎只是炼丹累到脸色苍白,睡过去而已。
黎未晞已给他擦干净脸,换过新衣裳了。
安置好师兄,紫鹊又闲不住地收拾起来,给山洞安了夜明珠,又用洁尘咒到处扫洒灰尘和碎石,确保师兄有个干净的恢复环境。
然后她一拍脑门,懊恼说“真是吓糊涂了”,连忙跑去外面用木灵气砍树磨木板。
她造了个简单却宽大的木床,躺他们三个都算少。
紫鹊还做了些桌椅,回来后黎未晞便将唐墨连人带褥子抱上床去。
其实未晞能造一张冰床,但她已是魔修,唐墨在上面躺着恢复……怕是醒来后也被大量魔气沾染,入魔了。
现在终于算暂且忙完,黎未晞刚才一直看着紫鹊忙活,竟生出一种错位感——他们其实还在家里,之前的混乱和惨痛并不存在。
连这简陋山洞都在紫鹊手中有了少许温馨。
唐墨不久前才和黎烟说过——只要在一起,他们在哪,哪便是家。
那时黎未晞刚结婴,在楼梯上听见了。
可现在……
唐墨死过一次,好不容易才活下来,还不知何时能恢复。
而娘亲,已彻底死去了。
已没了玉佩,更没了魂魄。
黎未晞坐在床边凳子上,沉默着痛苦。
而紫鹊亦是,她干这些除了确实需要,更是要找点事来让自己暂时逃避。
二人久久无话,只是凝视唐墨。
未晞沉默哀恸,紫鹊不时啜泣吸鼻子。
良久后。
“不哭了,已经够了。”
黎未晞拉过紫鹊抱着,抚摸她后脑,语气温柔但话语冷酷:“我会保护你们,总有一天也必向灵枢城讨回这一切。”
“杀了沈南冥,杀了帮他们的势力,杀了那些所谓的正道……!”
黎未晞语气渐渐疯狂,而紫鹊用力抱紧她。
“嫂子……”
紫鹊知道黎未晞才是痛苦的那个,亲眼看着她的母亲和夫君……
但她想象不到的是:这痛苦究竟要到何种程度,才生生将她嫂子逼得入了魔。
紫鹊坐在未晞腿上,挑起一缕她霜白的发。
黎未晞苦涩问:“是不是丑?紫鹊…怕我吗?”
“不丑,嫂子最漂亮了,等师兄醒来也定会这么说。”
紫鹊自然地替她梳理起长发来:“白发干净,像冬日刚落的雪一般。嫂子哪怕入魔了,也比那些自诩正道的渣滓干净百倍。”
说罢,她毫不躲避地对上黎未晞的红瞳。
“而且我又怎会怕自己的嫂子呢?”
黎未晞感觉心底的暴戾安分了些。
“你们真不愧是师兄妹…一个模子刻的温柔。”
紫鹊勉强笑了笑。
“那,会怕以后吗?”
“其实给师兄服丹前,我已没想过还能有以后了,就像天塌了。”
紫鹊看向昏睡的唐墨:“现在更不怕了,我以前说过的——只要在你们身边,紫鹊什么都不怕。”
“嫂子,我会好好修炼,不再像这回一样……什么都帮不上。”
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兄为了保护自己,倒在面前。
紫鹊抬眸坚定道:“我想和嫂子修魔,以后也想保护你们,咱们一起向灵枢殿讨这笔血债!”
黎未晞心中酸涩,久久凝视她。
这便是灵枢城天天贯彻的正道,逼得如此天真纯良的孩子要自愿修魔,只为拿到复仇的力量。
她轻声问:“那以后咱们家便彻头彻尾是魔修了,站在全修仙界的对立面,还要向他们复仇…当真不怕?”
然而黎未晞却没料到,紫鹊竟跳下她的怀抱,以灵力为刃在掌心割一道口子,攥紧流血的拳。
“紫鹊……!”
“嫂子,咱们分明不是坏人,从没干过坏事。可太多自诩清高正义之人却做尽龌龊之事,忘恩负义之辈俯拾皆是……灵枢殿更是逼得我们家破人亡!”
“既灵枢正道不仁,便莫怨白露丹阁不义!若逼我们为魔,那好,紫鹊便要修了这魔,让他们也尝尝今日这切肤之痛!”
她是学着不久前的白锦衡,以血明誓。
神色却更决然凄凉。
“我生是白露丹阁的人,死是白露丹阁的鬼!事已至此又有何惧,大不了一死而已!”
紫鹊哀戚一笑:“何况死之惧,又怎比得过师兄和伯母倒下之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