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县,长坪村,老杨家三房。
杨华忠和孙氏都赶紧起身去劝慰刘氏,让她收着点儿。
孙氏说:“四弟妹,你先别急着恼火啊,也别说出那种翻脸的话来,我相信莲儿舅妈也是有苦衷的,不然也不会故意那样骗咱。”
杨华忠更是说:“四弟妹你坐下来,好歹让人家把话说清楚,总不能不给人家说话的机会。”
老杨头则虎着脸说:“退一万步讲,就算聋哑又咋样?你们大嫂打出娘胎就是个天聋地哑,一辈子不也好好的?还给咱老杨家一口气生四个儿子!”
大家伙儿突然都安静了片刻,齐刷刷望向老杨头。
就连老季和周氏都是满脸错愕,不明白这老杨家的一家之主怎么会向着他们,帮他们说话?
但老杨头的话,也给了老季和周氏底气,这说明,金钏还是有机会的!
所以,周氏心一横,噗通一声跪在刘氏的面前,抬手照着自己的脸就是一巴掌。
这个举动,可把堂屋里的众人给吓到了。
刘氏闭了嘴,孙氏赶紧弯腰去搀扶周氏。
小安在一旁帮忙续茶,见状也想上前来,但碍于男女有别,长幼有序,他又迟疑了下。
在他迟疑的当口,杨若晴也朝周氏伸出了手。
“季舅妈,大家都是亲戚,有啥话坐下来说,地上凉。”
这个周氏,是莲儿的亲舅妈,即便莲儿的舅舅舅妈跟莲儿娘,也就是何母当初关系闹得不太愉快,但何家那边到底还是重新接纳了娘家这些人。
所以,这周氏来了老杨家,若是让她继续跪在地上说话,何母知道了,也会很尴尬的。
小安就站在现场,小安也很尴尬!而小安是个男人,不太方便过来拉拉扯扯的,所以,杨若晴这个姐姐肯定是要上前的。
周氏不太想起来,说:“我不该骗大家,我有罪,我没脸,但我真的是有苦衷的……”
孙氏说:“你有啥苦衷,好歹也坐下来说啊,这样跪着,像啥样?”
刘氏也回过神,语气虽然还带着责备,但那气势却比先前收敛了几分:“你干啥干啥?别搞得一副委屈受气包的样子,好像是我太强势欺负了你,别忘了,是你先骗我的,骗我们老杨家的,我们家康小子才是那个大怨种!”
刘氏说得唾沫横飞,喷了周氏满头满脸,就好像下雪了……
吓得杨若晴手腕一用力,直接就将周氏给拽起来,拽回了这边的凳子里……
她可不想被连累,不想跟周氏一起‘共白首’……
“不许再跪了,你要再跪,我就真的不高兴了!”杨若晴沉下脸来对试图再次起身的周氏严重警告。
周氏僵坐在凳子上,不敢再起来折腾。
杨若晴又转过身去对刘氏说:“四婶,你也发泄的差不多了,你也歇一歇,让季舅妈说几句,若是她的苦衷不能打动咱,得不到你的原谅,那这婚事就不提了,今个就权当大家亲戚过来走动一下,咱尽尽地主之谊好了。”
刘氏咬着牙,忿忿瞪了周氏一眼,也坐了下去。
刚坐下去,突然又从凳子上弹起来,拖着自己的凳子往八仙桌那边去,找了一个远离周氏的位置这才重新坐了下去。
这个举动,让周氏更加羞愧,一脸的颓败和无奈。
老季也是尴尬得恨不能钻到桌子底下去,一个劲儿的数落周氏:“你看你看,当初我说啥来着?叫你实话实说,你偏不听,说谎话是要付出代价的,还是更加沉重的代价!”
杨华忠拍了拍老季的肩膀,“咱有事说事,有问题大家一起商量,尽量想法子解决问题,都别急眉赤眼了,坐,坐!”
大家伙儿终于都坐了下来,孙氏将周氏的茶碗塞到她手里:“润润嗓子再说。”
周氏感激的点点头,并没有喝茶水,而是直接跟众人道出了其中的原委。
“我家这外甥女,是个苦命的丫头,她小时候是个正常人,耳朵能听,嘴巴也能说。”
“后面我姐去世,金钏爹就不着家,俩孩子带着田地投奔到了他们叔叔婶婶屋檐底下。”
“那叔叔跟他们爹脾气差不多,都很暴戾,喝了酒就打人,婶婶也不是和善茬。”
“有一年腊月她叔叔家杀了年猪熬猪油,那会子金钏姐弟一个十来岁,一个才三岁,俩孩子肚子里没有半点荤腥,瞅着锅台上的油炸,金钏她弟弟馋嘴,偷吃了一个,不小心打翻了那装油渣的碗……”
“她婶婶冲进灶房,看到油渣泼翻在地,问哪个搞的,金钏怕弟弟挨打,就把事儿给揽在自个身上。”
“结果,那个毒妇啊,当下就捏住孩子的嘴巴舀了一瓢热油灌倒孩子嘴巴里……”
周氏双手捧着茶碗,手指在颤抖,茶碗里面刚刚续上的茶水也溢了出来,泼到了手上……
孙氏听得眼眶都红了,尤其是金钏被捏开嘴巴强行灌热油的那一段,孙氏惊得倒吸了口凉气,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周家妹子,你当心点啊,手烫到了吗?”
直到周氏碗里的茶水溢到手背上,孙氏才回过神,起身凑过去给与关心。
周氏将茶碗放到桌子上,轻轻揉了揉自己有点发红的手背,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一个大人,皮糙肉厚的,茶水泼倒手背上都疼,可怜我的外甥女金钏,才十岁,被那样滚烫的油灌到嘴巴里……”
“孩子当场就晕过去了,鬼门关兜了一圈才转回来,嘴巴里的皮肉都给烫烂了,大半个月不能吃东西,只能喝点米汤面汤野菜粥啥的吊着命。”
“喝水都痛到哭,哭又哭不出声儿来,因为那嗓子被烫坏掉了,打从那一回后,孩子就哑巴了……”
周氏捂着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孙氏也抬起袖子擦拭眼角。
堂屋里的众人,都听得揪心。
就连刘氏,那么爱听八卦和奇闻的人,这会子都皱紧了眉头,脸上露出极度不适的表情。
“世上咋有那样狠心的婶子?我就算是对自己的庶子,都做不到那样狠心!这是要遭天谴的!呸!”
刘氏不适之余,还忿忿谴责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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