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邦提着十万块现金走出参茸堂药店的时候,突然脑海中想到了一个成语——物尽其用。
关于这三棵极品人参的由来,还要从刘明邦十二岁的时候说起。那一年在双塔山的山脊上玩耍时,刘明邦不慎失足滑下悬崖。悬崖有三十层楼那么高,刘明邦还记得自己滑下去的一瞬间,悬崖下方路过的火车车厢看起来还没有火柴盒大。万幸的是长在岩壁上的一棵松树正好把他接住,才没有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那一次刘明邦在悬崖上摸索攀爬了整整三天后才带着满身伤痕回了家。因为害怕奶奶哭,也害怕被爸爸打,所以坠下悬崖的事儿他一直也没有跟家里提起过,只说是在森林里迷了路。于是乎,在绝壁上发现三棵罕见人参的事情刘明邦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家人。
本来准备长大以后学习攀岩,等奶奶过八十八岁米寿的时候把人参采回来作寿礼用。但是奶奶只活到七十七岁就离开了人间。直到准备穿越的前两天,刘明邦才偶然想起这码事儿,把人参采了回来。其中一棵送给了元谋的杀马特小娇妻作见面礼,剩下两棵被随身带了回来。十七年前数字货币和区块链技术还是非常小众的概念,大家做买卖还主要还是依赖现金交易,这两棵人参正好作为硬通货给奶奶交了住院费。
兄妹俩再次赶到肾病风湿科医生办公室的时候,小班医生已经换掉了白大褂准备下夜班了。刘明邦在病区楼道里拦下了小班医生。“爱萍姐,我是26床病人家属,有点事儿要拜托您帮忙。”
班爱萍一脸诧异。“什么爱萍姐,你看着可比我大多了好吧。”
刘明邦赶紧陪着笑。“爱萍小妹妹,我这真的有事儿相求啊。”
班爱萍听到这一声小妹妹仍然显得很不自在。“你这人咋这么能套近乎,我们有那么亲密吗?你还是叫我班医生吧。”
说着话班爱萍又回到医生办公室换上白大褂。“刚才26床家属们不是已经商量好,决定放弃治疗了吗?”
刘明邦心头一紧。“才过去两个小时,这么快就决定了?!”
班爱萍打开病历夹子把一份知情同意书递过来。“你看,这是刚才病人家属们签的字,说是准备今天下午出院。”
刘明邦找了一把椅子缓缓地坐下来,眼圈已经红透了。他拉开背包拉链,掏出一个浅蓝色的正方形包装盒递给班爱萍。“来的匆忙,只给您带了一套最新版的美宝皮肤护理液。实在是不成敬意,希望您能笑纳。”
班爱萍接过礼盒,神情里充满了惊喜和羞涩。她把盒子里蓝色的小瓶子拿出来翻来覆去地把玩着,就像在把玩一件玉器一般舍不得放手。
刘明邦又把一张扑克牌大小的缴款单放在小班医生面前。“我刚才往26床的住院账户里交了10万块钱,我请求您今天就为病人安排血液净化治疗。”
听到刘明邦说的 10万块,小班这才把目光从小蓝瓶上移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跟病人什么关系,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刘明邦低头犹豫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来。“我是病人的小儿子,但是因为不便言明的原因,现在还不能跟家人相认。所以才来找爱萍小妹帮忙。”
班爱萍把护肤液揣进衣兜里。“那么,你准备让我帮什么忙呢?”
“等会儿您跟家属交代,就说今年是费森尤斯公司进入中国市场十周年。为了回馈中国顾客,公司决定通过抽签选出几个幸运病人免费接受4个月透析治疗。”刘明邦沉思了几秒钟,接着说:“你就说整个河北省也就这么一个名额,被她老人家抽到了。如果家属问起我是谁,你就说我是费森尤斯公司派来的推广代表。就帮这么个忙。”
听完刘明邦这一套说辞,班爱萍显出一脸的震惊。“你编的这套谎话,连我都要信以为真了。对了,你貌似对我们医院非常了解,怎么连我们科用的是费森尤斯的透析设备都知道?”
刘明邦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这就说来就话长了,我跟咱们医院那可是颇有渊源的。”
班爱萍赶忙叫住了刘明邦:“你这也太神秘了,我同意帮这个忙。既然你也是家属,那就在透析风险告知书上签个字吧。”
刘明邦略加思索,在知情同意书上签下了“刘雨恩”三个字。出了医生办公室,刘明仪附在哥哥耳边悄声说:“怪不得班爱萍主任后来因为钱的事儿栽了那么大的跟头,原来她年轻时就这么贪财啊。”
刘明邦在小妹的脑袋上拍了一下。“闭嘴!”
签字之后,小班医生联系手术室做好了手术前准备,并且把26床病人家属叫回来按刘明邦教的那一套重新交代了一遍。十点整,奶奶准时被推进了手术室埋置静脉置管儿。在刘明邦的一再央告之下,小班医生最终同意让刘明邦扮作进修医生跟着她进了手术间。
当小班医生刷手消毒准备穿手术衣的时候,再次惊讶地看见刘明邦已经用显微器械切开皮肤找到桡静脉了,简直是神速。小班医生只好把主刀的位置让出来,自己站在一助的位置上打起了下手。她一边手术一边观察着刘明邦,他的眼镜框上挂着两枚显微外科医生才会用到的目镜。手术的刀法也十分轻巧,几乎避开了肉眼可见的所有微细血管,以至于手术都快做完了都没有用纱布蘸一下血。
从病人进到手术室,到胶管放置到位一共才用了8分钟。缝合的时候班爱萍在一旁帮忙剪线,刚剪了一根就被刘明邦制止了:“把线结留的短一些,不要跟种草似的。”那个口吻让班爱萍想起了在学校的时候,简直跟老师训自己的口气如出一辙。
手术完成后,刘明邦一边向外走一边跟小班医生交代注意事项:“刚才做手术的时候我才发现她的血管都已经脆化了,应该是血糖长期得不到有效控制造成的。以后透析的时候操作务必要轻柔,不然埋的这根管用不到四个月就会堵掉。”
班爱萍跟在刘明邦身后边听讲边答应着。她现在已经完全看不透眼前的这位扫地僧式的人物了。常言道:行家功夫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刚才尽管只是桡静脉置管这么简单的手术,但是刘明邦在手术过程中操作之规范、刀法之纯熟、对血管解剖掌握之精确已经全都被小班医生看在了眼里。就像尝过了御膳房里做出来的蛋炒饭一样,班爱萍可以断定眼前的这位病人家属一定是个主任医师,他的技术至少在国内可以称得上是一流的。
刚出手术室,刘明邦就遇到了老泪横流的刘雨农。“太谢谢你们公司了,要不是你及时的出现,我这剩下的半辈子都要接受良心的拷打了。”刘明邦没有摘口罩,也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跟着刘雨农一起点着头。
10点30分,奶奶开始接受透析治疗。班爱萍指着挂在墙上的隔离服对刘明邦说:“那边是大号的隔离衣,你可以进去陪陪病人,如果你想进去的话。”
刘明邦找了一把圆凳坐在奶奶床前,暗红色的血液通过硅胶管被引流到灌洗机之中,伴着机器发出两秒钟一下的滴滴声开始了循环。深蓝色的血管像藤蔓一样爬满了奶奶干瘪枯黄的手臂,满头银丝般的白发粘在枕头上显得格外散乱。在刘明邦的记忆中,奶奶一直是一位颇有威严的老太太,只需一个表情就能让儿女们鸦雀无声、垂手听命的那种威严。而如今病床上的奶奶因为酮症酸中毒已经意识模糊,就连鼻唇两侧的法令纹也显得无比孱弱。
一个小时之后,奶奶开始梦呓般的喃喃自语:“把中午包的饺子用塑料袋装好挂到井里面,今天下午大明也该放假了……”
还记得小时候家里没有冰箱,院子里的那口井就被当成了天然冰箱来用。那时二叔和姑姑们经常给奶奶送来点心水果之类的东西。奶奶总是当着大家的面象征性地吃一点,等人走了就让妈妈把好吃的东西装进木桶吊在井盖儿的下面给刘明邦留着。如今即便是到了弥留之际,心里记挂的唯一一件事儿竟然还是往井里给自己挂饺子。
这一次刘明邦是真的是连一分钟也憋不住了,他匆匆离开透析室一口气爬到病房的楼顶嚎啕大哭,火辣而尖利的声音被漫天狂风瞬间吹散。
“这个新药叫盐酸戴宝奈夫。目前还没有被引进到国内市场,所以你们在任何药店里都买不到。这里一共有15盒,正好够用,你千万要保存好,一粒药片也不能丢。”刘明仪这时也戴着口罩,坐在透析室门口的长椅上给五姑妈刘雨霓详细地讲解这款肾衰神药的用法。“再有,按照我们之前在临床上的应用效果来看,病人坚持服药三个月左右就能恢复一多半的肾脏功能。也就是说这种肾功能失代偿的状态将会被逆转,到那时病人将不再需要继续到医院接受透析治疗。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我们给病人安排了四个月的透析。透析完这四个月之后,只需要在家按时服药,把剩下的11个疗程吃完就行了。”
刘雨霓一边听讲,一边拿着圆珠笔在小本上记录着,认真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小学生。这时,护士从透析室出来:“26床家属,病人现在已经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