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笔直朝赵襄看去,他不避不让,态度坦然,目光清亮。
朱菡似是思索了一下,随即唇线朝上微微掠起,露出一个微笑,极娇美又有隐隐傲气。
“公子襄目似火烛,什么都瞒不过,不错,我是殷氏女,为今日狩猎特着男装。还请公子勿怪。”
赵襄看她没有丝毫女子扭捏的意思,被拆穿后依然潇洒如男子,真如小郎一般,幽深的眼眸闪过一丝暗光,“原来是殷氏娇娇,方才失礼了。”
朱菡摆摆手,“公子救了我的姓名,何来失礼之说。”
赵襄朝着手旁的牛皮水囊看了一眼,却是没说话。
朱菡也看见了,身体及不可见的一僵,刚才两人共饮一个水囊,当时太渴,又穿着男装,想着日后不会再见,没什么后患,就嘴快喝了,没想到现在被拆穿身份。
她抿了抿唇,有点懊恼又有些不好意思,生硬地转换话题,“公子足迹遍布各国,一路多见趣闻,可分享一二。”
赵襄见她白皙小脸上透出微微薄红,知道她是有些羞恼,终于露出些微小女儿姿态,他看一眼就飞快移开木管个,实际上却觉得她现在的样子真是好看。他的目的是点明她女儿身份,并不是真的要惹她恼怒,适可而止很重要,于是顺着她的意思,开始说起曾经的经历。
在这个时代的人,一辈子都没有离开村庄的人是大部分,能远游的必然是贵族和王孙,赵襄谈吐优雅,说起几国的风情,随口捻来也让人听得津津有味。
这一番说地赵襄口微微发干,再看朱菡眼睛微微发亮,他暗忖,终于打动这位娇娇的心了?
于是,他目露柔光朝她看去。
朱菡眼睛正好看来,视线对上,她重重一抚掌,“好精彩,公子经历让人艳羡,他日有机会,我定要效仿公子走遍六国。”
嗯?
赵襄愣住,紧紧抿着唇,良久,他忽然哈哈大笑出声。
朱菡错愕地看着他,“公子怎么了?”
赵襄道:“无他,想起可笑之事。”
的确可笑,他在嘲笑自己。
他把她视为寻常女子,以他赵国公子的身份,样貌和谈吐,以往遇到过的女子,只要稍加接触,都会赢得对方好感,如今六国风气靡然,女子,尤其是贵族女子,对情感的追逐自由奔放,因此他总认为,要赢得女人的心并不是件难事,唯一需要过的就是自己这关。
谁知遇上殷姝。
晋国娇娇中的明珠。身后有乌氏,殷氏两族支撑,在他进入冀城,与王孙贵族饮宴时就经常听年轻公孙们提起这位娇娇。
果真不凡,与其他女子从骨子里就不同。
赵襄此时心情倒有些挣扎。
他是远离故土十年的赵国公子,手上的人马也随着他在各国游走,虽然以他的身份,到处都受到礼遇,可到底天下之大,没有他安身立命之所。前些日子来到晋国,谋士与他彻夜长谈,话里话外的意思,让他接近晋国的殷氏娇娇。赵襄至今还记得他的那番话。
“娶殷氏娇娇胜过娶公主矣,乌氏掌晋国大权,殷氏时代贵族,又有财富,公子若能能娶殷氏娇娇为妻,军队,军粮俱全,可期大业。”
什么是大业,当然是赵国的王位。
赵襄流离十年,不曾一日忘记故国。赵王年迈,且一生风流,子嗣众多,现今的赵太子是第十一子,比赵襄小九岁。还只是个黄毛小儿,只因他母亲是赵王近年来最喜欢的宠姬,才让他在众多公子中脱颖而出成为太子。赵王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也变得更为昏聩。赵国上下担心赵王身体,更担心年幼的太子撑不起重任,已有大臣私下来联系公子襄,让他想办法。
办法,能有什么办法,要让赵王另立太子位基本不太可能,赵王虽不如年轻时决断英明,但一生戎马,对赵国有绝对的掌控力。他不给,儿子们也不能强迫他改变主意。
唯一的机会,就只能等着现在的赵王死去。
赵襄的眼眸沉了沉,显得有些阴冷。赵王虽是他父,但从未有一日体会过父子亲情,在想到他的生死,心中却全无亲情伤怀,心理能想到的就是那个王位。
既然朝中大臣有来联系他这个流落在外的公子,那么不用想,在赵国的其余公子,也肯定各有想法。只要赵王一死,必然会有一场围绕继位的大乱。
赵襄身为赵国公子,这些年看过六国的王室,怎会对赵王之位没有想法。
他渴望——身上流的血脉仿佛在燃烧,他对那个位子的渴望从未断绝。
而现在,从国内传来赵王的身体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
他已经没有多少选择。
就如同谋士所言,晋国的殷氏娇娇,目前最适合自己。
赵襄朝朱菡看去,目光灼灼里隐隐也带着一抹难以形容的异色。殷氏娇娇,却好像完全没有男女那根筋。
“襄还不知娇娇姓名。”他作揖,朗声问。
一国公子用礼相询,当然不能失礼。
朱菡端正道,“殷氏女姝。”说完福了一福。
“静女其姝,好名字。”赵襄又对她回了礼。
两人这算是正式见礼认识。
朱菡以为到这里该结束,外间雨声已经渐渐小了,他们远离国君营帐已经太久,该要回去,不然乌琮该担心她。
朱菡刚要张口,只见赵襄又对她鞠了一下,“娇娇,襄有个难言之请。”
“公子请言。”
赵襄道:“请娇娇嫁为我妻。”
玉灵:‘哎?这么直接的吗?’
朱菡:‘看来他很急着借兵,刚才那么长时间来打动我,发现没有效,干脆就直接说。’
玉灵:‘主人,你不会答应他吧。’
朱菡:‘你系不系傻,当然要答应。’
玉灵:‘我以为这个时候应该要用欲擒故纵……’
朱菡:‘你差点逗笑我,居然还懂欲擒故纵,不过这招是用在本来就对你有点意思的男人身上才有效,如果没有意思,纵了就飞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