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夫人来得很快，显然她早就在外面候着。

“皇上，曹夫人求见！李德全在外面大声禀告。”

康熙连忙掏出帕子，在眼睛上胡乱擦了几下，眼泪好擦，这神情间的憔悴和通红的双眼，却是难以掩饰的，还好按规矩，没有皇上的允许，谁都不得直视龙颜。

“请曹夫人进来。”康熙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沙子摩擦一般。

李德全听到康熙的声音，脸色微微一变，他知道皇上这是伤心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皇上和曹大人之间的情谊。

“曹夫人，皇上请您进去。”李德全态度恭敬地说，他特意加重了一个请字。

能让当今天子用上一个请字的人，这世间都少有。

这曹夫人原本也是个精明人，自然听得出李德全的暗示。

即使她来时带着满心的悲愤，见到康熙的态度，也不由得心中一暖，对康熙的埋怨也少了几分。

李德全替曹夫人掀开了帘子请她进去，自己却在门外守着。

曹夫人见李德全没有跟进来，她要独自一人面对康熙，她顿时有些紧张，见康熙走近，她一时忘了规矩，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满眼通红，就知道他刚刚应该是哭过的，顿时吓得连忙低下头来，不敢再看。

“臣妇曹李氏参见皇上。”

听到曹夫人的自称，康熙神情复杂地看着她身上穿的素服以及头上簪的白绢花，多年未见，没想到两人再次相见时却是这般景象。

曹夫人迟迟没听到叫起声，不由得打了个喷嚏，这乾清宫中有地龙，她刚刚在外面冻久了，一下跪在这热乎乎的地砖上，冷热相激，让她一下打了喷嚏。

她的声音让康熙一下回过神来，他连忙开口说道：“夫人请起吧。”

见曹夫人拘谨地站着，康熙又道：“夫人请坐。”

曹夫人并不肯坐，她红着眼，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奏折，递给了康熙。

康熙有些迟疑地伸出手来，接过奏折时，手不由得微微颤了一下，他连忙背过身去，眨眨眼硬把眼中热流逼回去。

康熙抖着手，艰难地打开了这封遗折，看完奏折以后，康熙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眼泪滴到了奏折上面，把上面曹寅绝笔几个字弄得模糊一片，他此刻的心情无比地难受。

曹寅在上面给他请罪，说他这些年日子过得奢靡无道，又不懂得持家经营，因此屡借库银度日，已达数百万两之巨，眼下无力偿还，自知愧对皇恩，因此要以死谢罪，希望皇上能饶恕他家人一命。

康熙看到这副遗折，只觉得心如刀割一般，其实哪里是曹寅奢靡度日拉下的亏空？他不过是替他背了黑锅罢了。

这数百万两的亏空，都是他四次接驾落下的。

他每巡江南，必亲至曹家探望曹嬷嬷，也会在曹家跓跸，虽然他一再的叮嘱让下面的人一切从简。

可是皇帝威仪深重，再如何从简也不能失了皇家的威严，这该有的排场又如何能少？

曹寅就是因为这样接驾，一次次地落下亏空，越积越多，以至于有今日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