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给许绍城打电话。
“嘟”声响了很久,在自动挂断之前,才终于接通。
“玥玥?”许绍城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问:“睡醒了?”
电话那头非常安静,以至于沈玥无法判断出他现在究竟在哪里。
“嗯。”她问:“你去哪儿了?”
“我?”许绍城犹豫几秒,“我在医院。”
沈玥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你怎么了?”
“不是我。”许绍城顿了顿,声音更轻了:“是魏婷。”
“魏婷?!”沈玥急急忙忙地往房里跑,一时没注意膝盖撞上茶几,疼得她直跳脚。可即便如此,也没能让她停下。
“你们在哪家医院?我现在就过去!”
“别——”许绍城出声阻止,“魏婷睡了,一时半会儿醒不了。我马上就回家,等明天我再和你一起过来。”
“啊……”沈玥蔫蔫地把拿出来的衣服重新挂回去,“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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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绍城在半个小时以后回来,还给她带了M记的外卖。
油炸食品的香气从纸袋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沈玥的肚子明明很饿,此刻却半点食欲也无。
“魏婷怎么了?”她拉着许绍城的手,担忧的心情溢于言表。
“你先吃东西。”许绍城把装着食物的纸袋放进她手中,“我慢慢跟你说。”
沈玥应付任务般地咬一口汉堡,还没咽下去,就急不可耐地催促:“快说呀!”
“我下午去找魏婷了。”为了给她缓冲的空间,许绍城从最开始说起,“给她看了一些证据。”
“这跟她进医院有什么关系?”沈玥却不想听这些废话。
“后来我打算送她回家,她躲我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没了。”许绍城的表情凝重,语气透着浓浓的愧疚。
沈玥手里的汉堡砸在了地上。
“什、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魏婷她……怎么了?”
她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在将落未落的边缘。
许绍城将她拥入怀中,“对不起。”他喑哑的声音幅度极小地颤抖,“是我害了她。”
沈玥的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脸埋在他的胸口,哭得身子一抽一抽。
“是我……”她的呜咽清晰地传入许绍城的耳中,“是我害了她,不是你。你……”她仰起脸,泪眼婆娑地看他,哪怕难过到了极点,嘴里仍旧说着安慰他的话:“你不要自责,跟你没有关系。”
许绍城将她拥得更紧了些。
“绍城。”沈玥很少会这样亲昵地叫他的名字。
许绍城身体重重一震,轻“嗯”一声。
“我想去医院陪她。”沈玥说。
她口中的这个“她”,不用想就知道,指的只能是魏婷。
“她肯定很伤心……被喜欢的人背叛,被好朋友欺骗,现在就连孩子……”沈玥的喉头哽住,后面的话说不出来。
“太晚了。”许绍城试图劝阻她,“我给她请了护工,你别担心她。你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起来我就送你过去,好不好?”
沈玥倔强地摇头,“我睡不着的。”
她已经睡了一整个下午,现在一点倦意都没有。
更何况她心里还搁着事,与其在床上辗转反侧,不如去医院陪着魏婷。
“她夜里可能会醒。”沈玥说,“我想让她睁开眼的时候,看见身边还有熟悉的人。”
她住院的次数不少,实在太懂自己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没有亲人、朋友陪伴的孤寂感。
魏婷这两天受了那么多刺激,沈玥担心她会在无边的寂寞中逐渐崩溃。
许绍城知道自己拗不过她,便没花心思与她纠结。
“那你把东西吃完。”
她没吃晚饭,下午又只吃了两个鸡腿,再去医院里熬一个晚上,他担心她的身体受不住。
“……好。”沈玥费了极大的力气,勉强把他买回来的食物吃完——幸好汉堡掉到地上脏了,否则她绝对撑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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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是沈玥惯常去的那家,离她们的公寓很近。
魏婷住的病房是单人的,护工支了张折叠床在旁边,这会儿也已经睡下了。
听见开门的声响,护工警觉地爬起来。
见到许绍城,她立刻堆起满脸的笑,问:“许先生,你怎么又回来了?”
“今天晚上不用你在这儿了。”许绍城说,“钱我会照付,你收拾一下回家吧。”
“为什么?”护工不解,“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许先生,你只管提出来,我会改进的!”
许绍城给她开的工资是其他雇主的两倍,她自然不想丢掉这份工作。
“你误会了。”许绍城指了指自己身侧的沈玥,“我的妻子想要留在这儿照顾魏小姐,你明天早上再过来。”
护工高高提起的一颗心这才落回原位。
“好的。”她快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许先生,要有什么事,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等护工走后,许绍城又把折叠床重新铺了一遍。
“你要新的床单和被子吗?”他问沈玥。
“不用了。”沈玥无心去在意那些,此时此刻,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魏婷的身上。
病房里没有开灯,只有一点点微弱的灯光从外面透进来。
沈玥离得极近,才能在黑暗之中看清魏婷的脸。
如许绍城所说,她睡着了。
不知道是因为麻醉药的药效,还是因为刚刚流产元气大伤,她睡得极沉,但呼吸又极轻——就好像压根不存在一样。
沈玥没有流产过,不知道身体上的伤有多重。
可她知道,失去自己的孩子,一个母亲的心会有多疼。
她握住魏婷的手,感受到掌心的冰凉,眼泪再度控制不住地落下。
许绍城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
“你今天哭得够多了。”他心疼她,却又在这个时候无能为力,只能故作凶狠地威胁她:“再哭眼睛就要瞎了。”
“瞎了就瞎了。”沈玥一点儿也不在乎。
事实上,她倒宁愿她真的瞎了,就不用亲眼看见这许许多多的灾祸,更不用一次又一次地难过心伤。
“你说……”她轻轻叹一口气,怀着满腹的惴惴不安,问许绍城:“婷婷会不会恨我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