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十三岁,在学校里无论上课、去食堂还是回寝室,我都是独来独往。
在同学眼中,我是个瘟神,他们避我还来不及,怎么可能靠近我。
而我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并不把他们的冷眼放在心上。
新的学校,新的同学,两周过后,同学们大多都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子,而那些圈子无论人多人少,比我想象中更难融入进去。
我还是一个人。
后来,我发现林萧跟我考入了同一所中学,我在一班,他在五班,偶然一次我们在学校的小卖部碰上,还是我先跟他打的招呼,不过他似乎不太想理我,当时眼睛四处乱瞟,就怕有人看见我跟他说话,那怂样我至今难忘。
这天早上的早自习,刚进教学楼,我就发现自己的桌椅不知被谁扔到了走廊上,上面还用水彩笔写着‘怪物’‘鬼眼女’等等字眼。
我吃力地把桌椅搬回教室,发现教室里就两个人。
班长苏瑞,以及学校里出了名的小校花程冯冯,两人都是班上成绩优异的学生,程冯冯还跟我一个宿舍,她一看见我,习惯性地就会飞来一个白眼,在寝室里也经常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地说我这样那样。
她不明说,但一字一句都在针对我。
我懒得理她,用脚趾头想,我都知道是她把我的桌椅搬到走廊里的。
我把桌椅拖回原位,从双肩包里翻出一包纸巾,用力擦着桌上已经干了的水彩笔印迹。
我的位置在最后一排靠近窗户的位置,其他人都有同桌,只有我没有。
起初,我也有同桌,位置还比较靠前,后来,同桌找老师调换座位,我被换来换去,换了好几个地方,没有人愿意跟我坐在一起,我就被调到最后一桌孤零零一个人了。
这样也好,清静。
我费了半天的劲儿,擦了半天,桌上的水彩笔印记还在,我估摸着是擦不掉了。
班上陆续进来了几个同学,其中一个女生叫白小梦的,长得又矮又胖,满脸都是雀斑,她也跟我同一宿舍,而且跟程冯冯关系最好,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去哪儿都在一起。
今天白小梦赖床,程冯冯没等她。
她一进来就冲着程冯冯喊:“你怎么不等我?昨天晚上不是说好一起上早自习的么?”
程冯冯笑而不语,给她使了个眼色,她顺着程冯冯的眼神朝我看过来,不由扑哧一笑。
我狠狠地瞪了她俩一眼,起身把纸巾扔去教室后门的垃圾桶里,再一转身,程冯冯和白小梦已经堵到我面前。
程冯冯个子高白小梦半头,身材瘦长,长得也白净,跟白小梦站在一起,简直美得像童话书里的小公主,或者说,是白小梦太丑,强力衬托了程冯冯的美。
“怪胎,把你的左眼露出来让我看看。”
程冯冯微仰着下巴,一脸盛气凌人地睥睨着我。
我无视她,想绕过她回座位,白小梦却伸出胳膊把我拦下。
距离早自习铃响还有十五分钟,她俩不趁这时间补个觉或者看看书,显然是闲的很蛋疼啊!我宁愿她们像以前一样见了我马上避开,也不想她们像现在这样纠缠我。
“把你的左眼露出来让我看看。”
程冯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我冷笑一声:“你让我露我就露?”
“我好奇,看看怎么了?”
傻X!有特么什么好看的。
“不让看。”
我伸手把白小梦推开,大步回到自己的座位。
刚刚坐下,就见班长从前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条湿的抹布,不知他什么时候出去的,但他拿着抹布直奔我这边走过来,让我有些错愕。
班上此刻没几个人,却都齐刷刷地盯着他。
他走到我面前,把抹布扔到我的桌上,开始用力擦拭桌上水彩笔写下的字。
“苏瑞,你在干什么?我劝你还是离她远点。”
“就是,离她远点为妙。”
……
同学们七嘴八舌,吵的我头疼。
苏瑞却不理会那些声音,把我桌上的字迹全部擦干净后,他冲我淡淡一笑说:“干净了。”
我愣住。
他的笑很干净,眼眸也非常清澈,高高的个子,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满身书生气质,细皮嫩肉的,挺养眼。
之前我一直没仔细看过他,今天一看,才发现他长得挺俊。
“谢谢。”
回过神来,我向他道谢,他又是温温一笑,“不客气。”
说完,他转脸看向程冯冯和白小梦,语气严厉了几分:“你们两个不要总想着捉弄同学,有这个时间还是多看看书。”
程冯冯和白小梦不约而同地撇嘴,程冯冯朝我看了一眼,乖觉地回了座位。
这天晚自习下课。
我赶紧收拾完书桌,随着人群离开教学楼,快步往女生寝室赶。
上了中学,我才知道晚自习要上到晚上八点半,对我来说,时间有点偏晚。
在家的时候,天一黑姑姑就不许我再出门,可是在学校,我得遵守学校的制度,总不能搞特例。
我走的很匆忙,低着头。
即使戴着眼罩,看不到那些脏东西,可我还是感觉这座学校很脏,尤其到了晚上,这里阴森鬼气,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寒冽气息。
听说,许多学校是建在坟地上的,所以我心里害怕。
回到寝室,趁着洗漱间人多,我拿着脸盆、毛巾去洗脸。
我习惯先刷牙再洗脸。
我像往常一样,站在最角落的位置,刷了牙,低着头把眼罩摘下来放在牙刷杯的上面,因为眼罩里面放着易商画的符,那东西可以暂时封住我的左眼,所以绝对不能沾水。
我埋着脑袋洗脸,身边的人一个个匆忙溜掉。
等我用毛巾把脸擦干净时,洗漱间里十分空旷,同学们几秒钟内全跑光了,我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打了个激灵,伸手想把眼罩戴起来,可往牙刷杯上一看,哪里还有我的眼罩?
我低头往地上找了找,没见眼罩。
真是见鬼了!好好的眼罩放在那儿还能自己长腿跑了不成?
我又猫着腰往别处找。
头顶的灯忽地‘次啦’一声响,橙黄的灯泡忽明忽暗,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阴风,挂着灯泡的电线晃了几下,整个洗漱间静谧异常,显得更阴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