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小洪未加知制教(1 / 1)

开春到底是下了几场雨,江原道的旱情缓解了。

原本聚集在城内的乡班们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全都从城内大包小包的裹着家当往乡下跑,他们发财的机会又到了。

只要今年的天候看好,春雨及时,夏候不差,秋天就能打的下粮食,那这时候救助农民就是个一本万利的事情。且不说借出去的粮食归还有保障,还能在乡下搏一个好名声,老百姓会对老爷们感恩戴德,称善活命。

用黄世仁的话说就是小斗出大斗进,九出十三归,保你来一个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几辈子都依附在老爷的名下,做老爷的打工仔。

用某种粉饰太平的话来说,这可能也算是封建秩序内的一种自我改良和救赎。就像电影《1942》里的东家差不多,他儿子甚至想趁着灾强占人家花枝的身子,但是明码标价愿意给两升小米加一把核桃。

看人家佃户要卖女儿,虽然嘴上说着这是演给自己看的,可是还是掏出碗借小米给瞎鹿家。甚至某种程度上,这些地主的良心比现在的资本家还要好些,起码人家只有道德约束,却还是做了。而资本家有法律约束,他还不乐意做,想尽一切办法规避。

但是说到底都是“吃人”剥削罢了,只不过嘴脸更好看一些!

洪景来暂时是无力改变这一切的,这些乡班老爷愿意回乡去救助百姓,就算是给百姓一条活路了。这年头能挣一个活路都如此艰难,也管不得那么许多。

到是他们临走前还给洪景来搭班送了好几把万民伞,算是惯例吧。口称什么活民无算,救民水火,青天万里。

送完万民伞,洪景来赈灾结束自然也准备回去,除了李喜命这件命案之外,并没有什么好多加关注或者需要留心的地方。

好在案子被报到了小赵这里,听他的意思,应该是不准备在江原道办案。毕竟事关境外宗教势力,大概是有金祖淳和朴宗庆的吩咐,要把人带回汉阳交给大佬们问询之后再做下文。至于李喜命杀害两班,以及强占两班妇女的罪,到还在其次。

这事情上达天听了,洪景来插手不得也不想插手,况且等了几天禹君则也没有消息来,那大概是也知道李喜命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既然如此,江原一案便算圆满。洪景来写了呈文,禀明了行期,回返汉阳。地方上的官吏到是普遍对洪景来观感不错,凑了一笔极为丰厚的程仪。洪景来没要,留在原州。交托给朴贤瑜,让他雇上几百个生活无着的百姓,疏通一下原州当地的沟渠,建立闸斗水门,多少期望他将来能发挥出些作用吧。

小赵还要留在当地,等待春川的李喜命押送到,而且两人本来任务也不同,自然不用同行。道了一声告辞,自然分道扬镳。

一路打马回转汉阳,京畿道内的灾情相对江原道要好些,毕竟地处王京所在,赈济的更加得力有效。虽然也有京华士族吞并良民,但是总体上不太过分。

入城收了仪仗,进宫缴了王命旗牌,向兵曹核销了文书,最后还要和户曹打一打文书钱粮的官司,这一套下来,能把人累个半死。

末了,李玜又传旨召见,大抵是要询问一番江原道的民情如何,受灾情状。毕竟咱们这位纯宗大王也谈不上昏君,只能说被外戚们庞大的势力所牵制,有些事情办不得罢了,但是了解了解情况还是没问题的。

索性要进宫,洪景来一道领了牌子,准备见完李玜,再去拜见一下洪妃。老太太吩咐自己不要轻动,肯定是有所谋划的。

“小洪副承此去辛苦。”李玜跪坐在席上,刚有内侍从他这搬走一摞上书。

“为殿下分忧而已,不敢称辛苦。”洪景来其实是很辛苦,今天跑了大半天,还要来伺候这位小爷,可是能咋办呢。

“原州民情如何?”

“民情尚好,虽有些曲折,幸赖朴台转运不匮,市面粮米充盈,百姓称善。”

“米价如何?可否官民两便?”李玜点了点头。

“斗米百钱,官私皆善。”

“汉阳米价是?”像是想到了什么,李玜翻开了一份上书,快速的扫看了起来。

“斗米六十钱……尚可……”幸好他自问自答,不用洪景来难做人。

毕竟京畿道内和汉阳府的赈灾乃是小赵的叔叔赵镇宜主持的,这要是回答的不好,反倒不美。

“听闻有逆教作乱?匪首唤做禹君则?”

“倒也未曾民变,殿下可曾听说过‘吃大户’?”洪景来感觉这个词汇比较生动。

“吃大户?哈哈哈哈哈,到是十分贴切。”

只是稍微一思量,李玜立刻明白了过来,毕竟这个词真的是最浅显易懂不过了。老百姓活不下去了,去大户家吃饭,很现实的。

虽说李王家就是最大的京华士族,但是他到底是国家的君王,要维护自己的封建统治,不可能全都顺着士族的意思来。良民自耕农百姓才是国家的根本,赋税要从良民身上出,兵役要从良民身上征,李玜就算不能一碗水端平,但是也分得清轻重。

“有些逆教徒混杂在百姓中,总也不过是为了吃口饭罢了,未曾有悖逆造乱之举。”洪景来避重就轻的回答道。

“想来也是这般,父王在时总也说敦崇正学,邪逆自消,只需百姓丰足,一切都可安定。”

正宗李祘对于基督教的态度就是这样的,在他看来只要推崇儒学朱子学,让百姓都明白教化,就不会有什么邪|教的滋生土壤。

“殿下说的是。”道理当然是这个道理,老百姓吃饱穿暖,那啥土壤能减少一大半。

“对了,小洪副承你受任多久了?”

“受任至今,九个月尚缺几日。”前不久韩三石才问过,洪景来掰着手指头算过的。

“才九月啊,难怪了。”李玜似乎想到了什么。

“臣惶恐!”

“不必如此,只是看你未加知制教。”

(唐宋称知制诰,朝鲜称知制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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