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被父母困住的双胞胎不同，归梵走了没多久，就遇见了归云。

归云看见他的兄长，就有些气短。

归梵不拘言笑的看着他，问道：“你知道咱们现在在哪里吗？”

归云只能装傻。

“我也不知道……凤族的小王子应该知道，但他好像是故意把咱们送进来的。”

归梵深深的看了归云一眼，什么都没再说。

归云觉得，他的兄长可能已经猜到了什么。

但是他不问，他也不想说。

这时，就听归梵淡淡道：“即使这样，那就一起找找出口吧。”

白可当初跟归云说过，碎片的位置还要他自己找，所以归云现在也没什么目的地，听归梵这么说，就点点头，跟了上去。

气氛一直有点僵，归云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归梵，问出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问的问题：“兄长，您当初为什么推掉了王位？”

归梵一顿，按照原主心中所想，说道：“我无心于此。”

归云皱了皱眉，还想再问，但是无数的经验告诉他，就算他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于是，兄弟两人只能这样沉默的走着。

却不想，走在前面的归梵主动开口了。

“霓羽已经决定要离开了，你知道吗？”

归云一愣，说道：“知道。”

归梵又说：“那你怎么想？”

归云喜欢霓羽，他是知道的，所以想听听归云心中所想。

他倒是难得起了爱才之心。

妖度中的龙族这辈，没有出现像白可那样的惊世之才，未到成年期，就成功的催动了裂魂火，不久之后更只要踏上寻找上古传承的征途。

归梵在龙族，是最有威望的存在，虽然与归云相处的时间短，但是归云是他在龙族见过的，最特别的一个。

他能看出，霓羽对他并没有什么想法，反倒是来渡情劫的诸炎，与霓羽有一丝羁绊。

他不忍看这样的一个人于情网之中消磨。

妖度中的龙族，不乏可造之材，但少不经事，有些浮躁。

龙族与凤族一样，子嗣单薄，所以归梵才起了提拔的心思。

就算是无法一飞冲天，但是归云这样心性坚韧、不骄不躁，天赋极高的龙，也总有到达那个境界的一天。

归云沉默了一下，才说：“我……想为霓羽解了她身上的毒。我是不可能放下龙族，与他前往人族的，所以，我想尽我最后的力量，帮一帮她。”

他们这些凌驾于人族之上的族群，是不能插手俗世的，尤其是修炼中的龙，因果报应的道理，谁都懂。

归梵又接着说道：“所以，不是老凤王要见你，是你想去凤族，拿到火琉璃，是吗？”

归云撒了个谎：“之前我是这么想的，但是这个地方与我曾在一本书中所见非常相像，这或许就是凤族的火色梦境，这里面也可以找到火琉璃的……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归梵就回头看了一眼，仿佛看穿了他拙劣的慌。

归云抿了抿唇，闭上了嘴。

两人在这片土地上默默行走，最后，一个山洞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站在山洞前，归梵突然转身，直视着归云：“我给你这次如愿的机会，但是拿到火琉璃碎片，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归云惊讶于归梵态度的转变。

在记忆中，这个兄长总是矛盾的，他反对他与霓羽过多的来往，同时又觉得他把这份心思压在心底的做法非常懦弱。

但是只有归云自己知道，他若不克制，将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他或许会斩断与霓羽的所有羁绊，忘却这份感情，然后继续这样生活，统治龙族的王国，但是心中肯定会对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生出一根刺。

身为龙族最有天分的人，他受过必要的磨练，却没真正意义的吃过什么苦，从没求而不得。

若他过于渴望得到对方的回应，就定会放下龙族，随霓羽离开。

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都是他不愿意去想的。

归梵曾说，他是龙族最温柔的一条龙，也可能是龙族最暴戾的一条龙。

他知道，兄长说得对。

他对谁都是那副好说话的样子，因为有足够的的实力，所以子民敬他。

可是夜深人静之时，他也被自己的心魔狠狠折磨，想要不顾一切。

看着归梵的双眼，归云自从进入这个秘境以来，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突然就安了。

他紧紧握拳，对自己的兄长肯定的点头。

然后，归梵让出了路，示意归云进去。

归云并没有问什么，他知道，他的兄长，其实知道很多事情，非常深不可测。

山洞里面的温度非常高，归云走进去之后，发现归梵不见了踪影。

他独自走向山洞深处。

山洞的两边不是非常光整，但是却有一幅一幅的壁画印在上面。

龙族与凤族甚少来往，所以第一次看见这些东西，归云非常感兴趣。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看着画上所述的故事，一直走到山洞的尽头，才明白，这就是凤族至宝火琉璃诞生的地方。

大概是因为火琉璃碎片的力量尚在，所以山洞中没什么精怪。

归云站在山洞的尽头，就这样望着他面前的人。

那是他。

是那个暴戾、不管不顾的疯子。

是他的心魔。

——

诸炎是直接掉进了水里的。

他从小溪里爬出来的时候，还在想，自己最近到底犯到了什么东西，怎么总是掉进水里。

他环望四周，不明白这是什么地方。

不是去凤族吗？

为什么现在他自己一个人掉进了水里？

诸炎趟着清凉的水，出了这潭清澈的小溪，这似乎真的就是一个悬崖下面。

但是，诸炎却还是看出了不一样。

他们确实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不对……

还是不对……

心中总有一丝违和感。

他一路走着，想要走出这个山谷，但是一直到晚上，他依旧没找到出路。

诸炎暗暗磨牙，心里给小凤凰记上了一笔。

他正想着，就看见了不远处的火光。

诸炎精神一振，朝着前面的火光跑了过去。

跑进了，他才看清那人。

是霓羽。

霓羽也看见了诸炎，但是她没有说什么。

刚才，她也非常迷茫，再这样的一个地方，没有任何熟悉的人，心中是非常惶恐的。

霓羽不但在火堆旁让出了一个位置，甚至还分给诸炎一个烤兔子腿。

诸炎也不跟她客气，走了这么长时间，他早就饿了。

霓羽一边用一根木棍巴拉着面前的火堆，一边主动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诸炎摇摇头，抬头看向夜空，眼中情绪莫名。

霓羽说：“白天的时候，提起我的名字，你的表情不对劲，为什么？”

诸炎转头看向霓羽，反问道：“你在龙族待了多久，对于外面的事情，又了解多少?”

他第一眼看见霓羽的时候，总有种熟悉的感觉，觉得在哪里见过，但是一直都想不起来。

大概是刚才摔了那么一下，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他一下子就想起来。

霓羽的样貌，非常像他在女皇的书房中看见的，与那张地图夹在一起的人像。

霓羽说：“我从不记事的时候，就在龙族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出去过。”

诸炎挑眉：“我是从霓裳国出来的，听见你名字的时候，表情有些奇怪，是因为，我的一个仇人，也叫这个名字，而她，是霓裳国的女皇。”

瞬间，霓羽的瞳孔骤缩，浑身开始不可抑制的颤抖。

“你说……女皇……”

“对，女皇，也叫霓羽。”

“原来的君后，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诸炎也是刚才这个世界不久，他这个壳子的原主对这世界的事情也不太了解，想了半天，脑中也没关于这方面的记忆，于是，诸炎摇了摇头。

霓羽努力克制住不停颤抖的自己，重新恢复了平静。

但是，有些沙哑的嗓子，还是暴露了她此时的状态。

她又问道：“你说你跟她有仇，不知是什么仇。”

“我的家人为了把我送去霓裳国联姻，给我下了剧毒，就是你身上的那种毒。”

这件事，诸炎没什么好避讳的，但是说起来，还是止不住的厌恶，从身体到心里的那种。

霓羽冷笑了一声，说出来的话，让诸炎真的震惊了。

霓羽说：“她是个冒牌货，十多年前，霓裳国的那场宫变，就是她的家人掀起的。我才是真正的霓羽。”

看见诸炎惊讶的神情，霓羽脸上并没多大变化。

这些事情埋在她心里太久了，归云和归梵都知道，在他们面前，她不想多提这件事，就是害怕他们为她担心。

但是，诸炎与她素昧平生，与那个冒牌的霓羽也有深仇，在她看来，诸炎日后，很有可能会成为她的合作对象。

“君父的祖先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龙族的一个人情，宫变的时候，我们被逼到了绝路。君父在那万分紧急的时刻，拿出了龙族当初留下的信物，是归梵救了我与母亲。”

“但是我的母亲为我挡了一剑，虽然在龙族得到了及时的救治，却也上了根本，命不久矣。”

“我在多蒙高地与母亲渡过了最后的时光，她走的很不平静，临死都想着君父。”

那时的他们，心里全都清楚，君父很可能已经死了。

“你中了那个毒，也是叛军的手笔吗？”

霓羽点头：“之后的日子，我一直在龙族养病，想必你也了解，那毒有多霸道。”

诸炎可以想象。

他有本命神器焚天炉护体，尚被害成那个蠢样子，霓羽只是一个普通人，情况可想而知。

霓羽说：“要不是归云的帮助，我很可能早就死了。”

不是没想过，离开龙族，去给自己的家人报仇。

但是，她这副样子，随时都有可能死掉，怎么报仇？

为了报仇，她可以利用一切，包括自己。

她曾想过，利用归云对自己的感情。

是，她知道归云对自己有意。

可挣扎了很久，她还是放弃了。

归云是她见过的，最干净、最纯粹的人，她与自己有恩有意，她还是不忍心。

思绪逐渐飘远，一个男声把她拉回了现实：“可是，既然女皇的家人制造了叛乱，为什么不就此改朝换代，而是要用你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霓羽的眼中充满了嘲讽，说道：“我的母亲说，叛军头领名叫温来，他年少便想要嫁给母亲，做君后，但是后来，母亲遇见了我的君父，他们两个的感情非常好，母亲为了君父，遣散了后宫，温来因此一直记恨。”

“后来，他嫁给了护国女将军霍青，生了个孩子，取名霍雨，与我年龄一般大。”

“霍青将军在霍雨小时候，就因病去世了，出乎所有人意料，他挑起了将军府的重担。”

因为先前霍青的爱护，所以将军府上下都为他马首是瞻，霓裳国一向是女人的地位较为尊贵，但是也不是没有男人当家做主，女皇在这方面向来非常开明，只要你有能力，一切就都不知问题。

“温来立了战功，被封为将军，兵权也越来越大，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淡忘了与女皇、君后的那些前尘往事。”

“就在母亲开始重用他的时候，他反了，他就是位高权重的护国将军，有无数帮手。那时霓裳国与无极国产生了分歧，大部分兵力都在边境，没有增援，我们一家三口躲在暗室，听到了他对霍雨说的话。”

听到那些话的时候，她觉得温来就是一个神经病，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温来说，小雨，还记得父亲对你说的吗，你本应是女皇的孩子，父亲现在所做的，只不过是帮你夺回本属于你的东西。

霍雨点头，大概是因为从记事开始，温来就私下给她灌输这些思想，所以她竟没觉得，这些话是多么疯狂。

温来找到他们三人的时候，眼中还带着缱绻温柔。

他对女皇说，我不会覆了你的国，我要以你的名义，扶持新的皇帝，但是，她必须我的孩子。既然你不曾爱我，那我就用别的方式，延续我对你的爱。

后来，她被灌了毒药，君父突然暴起，拿出了龙族的信物。

龙族的人来了，但是只救了她与母亲，君父为了拖延时间，挡了剑。

那是的君父还没死，但是她心里明白，就算人没死，也活不长了。

就像母亲一样，活不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