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识长叹一声,却也没有犹豫,答道:“袖手旁观,两不相帮罢了。”
彭瑾点点头,刘识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她先前还一直担心刘识会被诚意伯府诸人虚假的关怀所欺骗呢。
毕竟,这人一旦缺什么,就会特别渴望什么,有时候甚至因此而甘愿付出沉重的代价。
见刘识神色郁郁,彭瑾便故意打趣开解他道:“说起来,这次还真要感谢圣上给了你宁安伯的恩封,否则身份地位不相当,还不知道那边会怎样借由亲情纠缠你呢!”
刘识的宁安伯可是实打实地凭借自己的本事挣来的,远非诚意伯这样开国时投机倒把迎来的爵位可以相比。
更何况当今圣上太熙帝,已经开始着手削弱这些开国勋贵的手里的权力,原本就落魄得只剩下一个空架子的诚意伯,就更加不能和被太熙帝钦封的宁安伯相比了。
诚意伯府诸人的嘴脸面目,刘识看得分明,并且深深受挫、厌恶,彭瑾倒也不担心因为说这样的话,而影响了她和刘识之间的夫妻关系。
刘识闻言,不由地笑叹一声。
彭瑾说到这里,想起了正事,便停下手里的活儿,问刘识道:“不是说圣上让你回京之后就立即入宫觐见吗,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刘识笑道:“方才已经递了折子,至于什么时候入宫,还要等圣上的诏令。”
“那正好!”彭瑾指着地上一堆的文稿书卷,笑道,“刚才我还担心这些东西归置得不和你的心意呢,现在正好你亲自来筹划指挥。”
刘识知道彭瑾是想要借着这些琐事转移他的注意力,免得他被诚意伯府的糟心事闹得神思郁郁,心中一片柔软,温声道:“好!”
夫妻二人说说笑笑,不觉时间飞逝。
等到书房完全收拾妥当了,太阳的热度也渐渐地减弱了。
傍晚时分,太熙帝的批复传达了回来,着刘识明日早朝后觐见。
于是头天晚上,彭瑾就将刘识第二天入宫的穿戴都准备妥当了,刘识也在心中默默地准备了明日的奏对。
夫妻二人守着一豆灯光,各自忙碌,不时闲聊两句,平淡而温馨。
第二天,刘识如往常一样早起晨练,回来重新梳洗,换上觐见的衣物,简单地吃了一点早饭垫肚子,便乘坐马车,一路朝皇宫疾驰而去。
今日的朝会持续得时间有些长,刘识坐在寒凉的值房内,觉得腿脚都有些冰凉。
幸而他身体底子极好,不然在这寒冬腊月里枯坐一个多时辰,腿脚都要冻坏了。
等到太熙帝召见刘识时,一上午的时光已经过去了大半。
刘识跟在内侍的身后,一路东转西转,一直拐到一处小巧玲珑的宫殿。
刘识抬头一看,只见上书鹿鸣轩三个大字。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三国时的枭雄曹操,曾经引用《诗经·鹿鸣》,来表达自己对于贤才的渴求和尊敬。
太熙帝即位之后,将原本几近荒废的鹿鸣轩重新整治,作为自己接待臣子之所。
能够来鹿鸣轩接受太熙帝的召见的臣子,未必是大权在握的重臣,但一定是他信任恩宠有加的近臣。
所以大齐朝的官场上才会流传有这样的话——“此生不入鹿鸣轩,封疆坼土也枉然”。
刘识这么想着,就见前头的内侍停住了脚步,操着尖细的声音禀报道:“回禀陛下,宁安伯在外求见。”
下一刻,里面传来爽朗而急切的笑声,还有匆促的脚步声:“快宣宁安伯进来!”
内侍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神情恭敬道:“伯爷,请。”
这位宁安伯可是太熙帝即位后恩封的第一位伯爵,而且还是在太熙帝着手一步步地削弱勋贵的权力之时,可见其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不由地他不小心地伺候着。
刘识颔首谢过内侍引路,一撩衣袍,跨了进去。
然而刚跨进门槛,就见一身明黄绣飞龙在天常服的太熙帝迎了出来,面容和煦,神情亲切,稍显激动。
刘识慌忙要伏身下拜,口中尊敬地问安道:“微臣拜见陛下。”
然而他身子才下伏一半,人就被太熙帝伸手亲自托住了。
太熙帝亲切地笑道:“爱卿不必多礼。”
刘识见太熙帝请辞恳切,便欣然从命,拱手恭敬道:“微臣惶恐。”
“什么惶恐不惶恐的容后再说。”太熙帝说着,一路率先朝内侧的书房走去,笑道,“你倒是赶紧和朕说一说抵御倭寇和远洋海上商队的事!”
先前平倭大将军于得水入京禀报战绩、接受封赏时,已经向太熙帝禀报过驱逐倭寇的事了,但是太熙帝觉得武将禀报战况,多是为了争取战功,总得不尽兴,所以才特地要让刘识开口说上一说。
刘识见太熙帝在书案前坐下,便立在下首,拱手要答。
“爱卿不必拘束。”太熙帝先一步笑道,说罢吩咐屋里伺候的小内侍,“给宁安伯赐座。”
不说官职却说爵位,在这个削弱勋贵权力的风口浪尖上,可见是有意要抬举刘识。
小内侍恭声应诺,搬了一把太师椅放在下首,恭敬地请刘识坐下。
能在鹿鸣轩伺候的内侍,都是深得泰希的信任和恩宠的,然而太熙帝再恩宠他们,他们也不过是一群去了势的阉人,哪里敢在刘识这等重臣近臣面前放肆。
刘识躬身谢过了太熙帝的恩赐,这才在太师椅上坐下,说起抵御倭寇的事来。
刘识没有过多地润色修饰,语言浅近质朴又生动形象,太熙帝听来,似乎可以想见当时两方对阵的紧张形势,不由地随之而紧张,或是热血沸腾。
太熙帝当初是从过军的,也正是因为那次从军历练的经历,才让他从一个不显眼的皇子脱颖而出,意外拥有了九五至尊的宝座,所以他对于军旅生活总是比一般人更多一份深情。
所以当刘识简明生动地禀报完战争的经过之后,太熙帝不由地一脸神往地感叹道:“朕曾经在陆上遇敌厮杀,斩敌无数,却还从来没有过海战的经历。想来倒是颇有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