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易开始了苦哈哈的夺嫡生涯。所幸庄理跟在他身边充当军师的角色,他才没那么恐慌。
别的皇子听说凤易麾下的智囊团竟然只有庄理一个,顿时都暗暗发笑。
这两个纨绔能翻出什么浪来?
然而刚去户部第一天,庄理就把这个衙门给掀了。户部送上来的几十斤旧账,他当天就核算完毕,还从一笔对不上的款项中发现猫腻,继而揪出一桩贪腐大案,当即写了折子递进宫里。
皇上派龙禁尉去查,半个月的时间就抄了五名官员的家,其中一名官员好巧不巧,正是庄理的亲爹庄蔼。
最终,庄蔼被判流放三千里,戴着脚镣离开了京城。
庄羽清和庄云珠无家可归,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曾盛极一时的庄家顷刻间消声灭迹。
干完这桩大事,庄理和凤易又轮值去了兵部,才几天时间就改良了火铳、大炮和战船,立了大功。兵部尚书再三向皇上请旨,要求重赏二人。
之后在工部、礼部、吏部,庄理都有极其优异的表现,频频立下大功,而他全力支持的凤易也跟着水涨船高。
皇上对两人越来越倚重,不仅每天召见,还常常命他们留宿宫中。
别的皇子直到此时才发现庄理是何等的智多近妖。有了这个人的辅佐,太子之位简直唾手可得!
这也让他们达成了一个共识——要干掉凤易,头一个应该干掉的人就是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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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被庄理画了女子肖像后,余玉贤对这个人的印象就极差。在她心目中,庄理是纨绔子弟的典型代表,除了相貌,身上几乎没有可取之处。
然而现在,听说了这个人在六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事迹,她才后知后觉地冒出满身冷汗。她禁不住会想,庄理是不是看出了自己的性别才会画那张肖像?
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然而很快,余玉贤又否定了这个猜测。换位思考,如果是她察觉了庄理欺君罔上的秘密,她一定不会放过此人。只是贬官怎么够?她定然会把庄理送上断头台。
所以说,庄理肯定什么都没发现,否则他不会轻松放过自己。
这样想着,余玉贤才又安下心来。
目前,她已经囤积了很多棉布,只等天冷后狠赚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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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庄小慧正被万钧抱到马上,急促吩咐:“向着山下有烛光的地方跑,别回头!”话落狠狠拍了一下马屁股。
骏马扬蹄嘶鸣,飞速奔跑。
庄小慧趴在马背上骂骂咧咧地远去:“老娘才不跑!万钧你好样的!等老娘回来,老娘挠花你的脸!”
马蹄声和谩骂声消失在昏暗的树林里,万钧这才提起大刀专心劈砍蜂拥而至的狼群。
他们完败了路上所有劫匪,却被一群畜生逼到绝境。所幸最牵挂的人已经逃出生天,他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万钧将一把大刀挥得虎虎生风,却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狼群的数量太庞大了,杀了一只,转身便有四五只扑上来。
当他伤痕累累,精疲力尽时,昏暗树林里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庄小慧竟去而复返。
她驱使骏马踩死一只野狼,继而钻进被丢弃在一旁的马车里,摘掉固定在车壁上的一盏油灯,利用干草把整个马车点燃。
熊熊燃烧的火焰吓得狼群不敢靠近,而庄小慧则快速跑到万钧身边,逮住机会把匕首捅/进了与他缠斗的狼王的屁股,狠狠搅了几下。
狼王哀嚎着倒下,肠子哗啦啦流出来。
万钧:“……”
万钧的属下:“……”
这姑娘会不会太凶残?
呆愣中,又有一匹狼被庄小慧戳穿了屁股。
嗷!不知哪匹狼恐惧地喊了一声,于是所有狼都跑了,速度快得像一抹抹残影。
庄小慧跑到万钧身边焦急地问道:“你没事吧?”
万钧咽了咽口水,语气有点干涩:“我没事。”
“大家砍些柴,把火烧得旺旺的,附近的野兽看见了就不敢来了。”庄小慧井井有条地吩咐:“有伤的赶紧疗伤,没伤的把马车修一修,天亮之后咱们速速离开。”
“好的东家!”众人纷纷应诺,眼里多了钦佩和信服。
这位姑娘真不简单,路上什么苦都能吃,搏命的时候也完全不带怕的。她将来肯定大有作为。
马车渐渐烧没了,庄小慧捡起一柄大刀在灰烬里东戳西戳,把自己来不及带走的银锭子一一刨出来,踢进草丛里冷却。
挽回损失后,她咧开嘴灿笑,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
什么叫爱财如命,这就是了。
看见她开心的笑容,万钧也忍不住笑了,胸腔里一片滚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把银子装进包裹之后,庄小慧似想起什么,张牙舞爪地说道:“万钧你好样的,老娘要挠花你的脸!”
万钧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感,无比爽朗地笑了。过了一阵儿,庄小慧银铃般的笑声也汇入进来。
这个危险的夜竟忽然变得快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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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回到京城时,原本只有十三台机器的工厂已经被庄理扩充为三十台机器,另有一座轧棉厂建造在别处。
庄小慧带回来的棉花足够这两座工厂轰轰烈烈地运转起来。它们一天的产量,别的布坊或手工业者累死累活干一个月也赶不上。
商会那群人默默等着看庄小慧的笑话。她那里进不到货,老百姓只能买别家店铺的布。天气越来越冷,棉布的需求大增,而货源全数被他们垄断,届时他们想定多高的价格都可以。
老百姓除了咬牙接受,还能如何?
然而现实却与商会众人的预料完全相反。
庄小慧依旧没涨价,店铺里的布卖完了立马上货,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她还做出许多棉袄挂在店里卖,价格非常便宜,只要是家里稍微有点余粮的人都能买得起。
为庄小慧缝制棉袄的绣娘感慨万千地说道:“我还是头一回缝制我自己就能买得起的衣裳。东家真是太仁厚了。”
这就是生产力提高的好处。机器替代人工所创造的剩余价值将惠及每一位老百姓。
某些富贵人家也跑到庄小慧的店铺为家中下人购置冬衣,一次性买几十上百件的大有人在。
庄小慧的棉布和棉袄很快就占据了京城百分之九十九的市场份额,剩下那百分之一是达官显贵,他们只穿绸缎衣裳,看不起棉布。
缺了他们,庄小慧照样赚得盆满钵满。
老百姓也大大得到了实惠。他们勤俭节约惯了,一件棉袄能穿好几年,一匹布省着用也能从冬天用到来年夏天,所以销售额也就渐渐饱和了。
城里的布卖不动,庄小慧就雇佣镖局把布押送到附近的乡镇或州郡去卖,加上运费和人工费,价格依然很便宜,所以外销的数额十分庞大。
许多外地布商慕名来买,庄小慧顺势便做起了批发生意。
总之她的货源多到商会那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于是围剿她的计划自然就失败了。
当深秋来临,冬日逼近时,商会众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庄小慧坑惨了!京城里的老百姓都已经买到足够的布料和成衣,他们囤积在手里的布自然就卖不出去了!
若要效仿庄小慧,把布运到外地去卖,运费叠加至成本,当地布商轻而易举就能把他们干/死,因为他们完全没有价格优势。
大众商品就是如此,一比质量,二比价格。如果这两样别人都比你强,那你绝对赚不到一分钱。
于是京城里出现了一个怪现象。
曾经长盛不衰的老字号布坊一家接一家地关张,短短半个月竟倒了十之七八。
余玉贤还想挣扎一下,于是把囤积的布料堆放在门口,挂上五折出售的牌子。即便如此,她的布也还是没比庄小慧的布便宜多少,质量也参差不齐,来来往往的老百姓停下看一看,摸一摸,然后摇摇头便走了。
他们一没有余钱,二不是傻子,当然不会买这种既不好又不便宜的布。
余玉贤只好继续降价,打到三折的时候才陆陆续续卖出去一点。
等到来年,这批布要么潮了,要么霉了,要么褪色了,更加卖不上价。
余玉贤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挽回损失。把布白白送出去她自然是不愿意的,只好继续打折,从三折一直打到一折,还是卖不动。
市场早就饱和了,老百姓的购买力又很有限,这其中的原理她不懂,生意自然做不成。
于是这批货算是全都砸在她手里了。
三千两银子的成本,最后只售出几十两,其中的亏损大到余玉贤翻开账本的时候差点吐血。
她站在店铺门口,看着掌柜把关张的牌子高高挂上,目中满是迷茫。没了现银,来年开春她进不到货,这家店彻底开不下去了。
她只能选择把铺子卖掉,筹集一些过冬的费用。
这时,庄小慧从隔壁店铺里走出来,身上穿着华丽的裙子,脸上画着浓烈的妆容,勾着鲜红欲滴的唇角,似笑非笑地开口:“我早就说过,谁让我生意做不下去,我就让谁赔得倾家荡产。”
余玉贤转头看她,脸庞渐渐扭曲。
庄小慧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今年冬天特别冷,你家还有余钱买米粮和木炭吗?”
余玉贤狰狞的脸庞僵硬一瞬,继而不受控制地流露出几分狼狈。看来她果然没有余钱买米粮和木炭。
她怒瞪庄小慧一眼,甩袖离去。
庄小慧挥了挥手,嘲讽道:“余玉贤,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余玉贤停顿片刻,然后走得更快,途中被商会的几个男人撞见,热情地拉进了花楼。她心里本就梗着一团火需要宣泄,而商会这些人平日里待她很好,言谈间多有巴结,她也就没产生戒心,推拒两下就入座了。
刚好路过此处的庄理掀开车帘看了看,玩味道:“她的悲剧开始了。”
7480好奇道:“什么悲剧?”
“大燕盛行南风,而余玉贤长得不差,商会这群人平日里玩得很脏,恐怕早就对她垂涎三尺了。没了那身官袍的保护,也没了凤瑜这个靠山,她再这么莽莽撞撞必然会出事。”
庄理语重心长地说道:“出门在外的时候,不仅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男孩子也一样啊。”
7480翻了个白眼:“主人,你要是真好心,你就进去跟余玉贤说呀。”
“不了,也该轮到她尝一尝小慧上辈子遇见的那些事了,这叫一报还一报。”庄理拉上车帘,散漫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