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暗的不成,我猜他大约会明着来。”傅遥又接着说,“如今,那幕后主使之人,没准儿已经命人在山下埋伏,只等我下山逃命时,再堂而皇之的将我这罪奴擒住。”
“阿遥,无论如何,这缀霞山庄你是不能再待了,你信我,我有法子能将你神不知鬼不觉的送下山去。”周佳木劝道。
傅遥却摇头,“人算不如天算,只要是人谋划的事,就总不敢保万无一失。佳木,其实与我而言,缀霞山庄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想想,这山庄曾是先皇后的嫁妆,如今又是太子的地界,若无陛下的旨意,谁敢明着硬闯这里。我如今到不为我自己担心,只是担心此人暗杀我不成,会破釜沉舟。以窝藏罪奴为名,去告发殿下,那我便是真的要连累殿下了。”
“所以阿遥,你还是跟我走。殿下派来支援的人,这会儿应该已经在路上,片刻就到。到时候有一众高手护你下山,任谁也伤不了你。”
“下山以后,接着又要如何呢?”傅遥望着周佳木,眼中透着些许茫然,“侯府我是决不会去的,那么下山以后,我究竟是要亡命天涯还是回到幽州永安坊去?佳木,我不能再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了,我更不能再让你们为我做无谓的牺牲。”
周佳木无言,他觉得傅遥方才的话中,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在等到好的时机以前,阿遥或许只能选择亡命天涯。
“想要解决眼前的问题,唯有一个法子。”傅遥说。
周佳木微怔,“什么?”
“杀了我。”
“不准胡说!”
“我没有胡说。”傅遥应道,面色平和而静朗,“只有死无对证,大家才都能洗脱干系,才都能安全了。”
“阿遥!”
“如果殿下也是这么想的呢?”
“不可能!”
当听到周佳木斩钉截铁的说出“不可能”三个字时,傅遥心中还是稍稍有些安慰的,但这份安慰,在转瞬间就化为了一团苦涩。
“在这种关头,我到宁愿他选择保全自己。”
“保全自己?”周佳木望着傅遥,苦笑一声,幽幽叹道,“阿遥,你这姑娘平日里看着很伶俐,好像什么都明白的很透彻似的,其实最糊涂的人就是你了。你以为殿下为何执意要为傅伯伯翻案?难道仅仅是为了要拉拢我爹?可知我爹一早就有话,愿意死心塌地的追随殿下。殿下他早就可以对傅伯伯的案子袖手旁观。他是为你,为你呀。”
为我?
傅遥定定的望着周佳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已经狠狠揪疼了一夜的心,竟然莫名的松快下来。
“扑腾扑腾”几声飞鸟展翅的声响,只见一只鸽子穿过密集的雨帘,从远处飞来,直接落到了周佳木的肩头站下。
这鸽子乖觉,周佳木一伸手,它便又飞起,落到了周佳木手上。
周佳木忙将鸽腿上系的细木管取下,从中抽出一张窄窄的字条。
在看过之后,他便将字条转手递给了傅遥。
傅遥接过字条一瞧,认得这是太子爷的字迹。
细窄的字条上,统共书写了不到十个字。
但在傅遥看来,却字字千斤。
保遥,不惜一切代价。
周佳木望着傅遥,觉得有些话,已经不必他再多解释了。
……
大雨在黎明时分才停。一早,便是晴空万里。
若不是因为地上的积水,谁能想到昨夜竟下了那样一场大雨。
就像若非因为墙面上喷溅有大片血迹,谁能想到这缀霞山庄昨夜,发生过那样惨烈的一场屠杀。
傅遥与周佳木促膝长谈了整夜,也算是彻底了解了太子爷如今的处境。
以及这些年,太子爷为避其锋芒的种种筹谋。
只是昨夜,策划血洗缀霞山庄的真凶究竟是谁,周佳木却始终没与傅遥透露。
傅遥也不愿勉强周佳木。
毕竟,该知道的,她迟早都会知道。
“天亮了,你该下山了。”傅遥望着窗外微亮的天色,与周佳木说。
“我不走,留下保护你。”
“我昨夜不是说过,这缀霞山庄是先皇后与殿下的地界,无人敢明目张胆的擅闯,你不必为我担心,倒是殿下,殿下需要你。”
周佳木望着傅遥,是恨不得将她揣起来,时时刻刻都带在身边,只是眼下……
“不许胡思乱想,等我忙完了,立刻就来看你。”
“不,你若真是为了我好,那么在事情彻底解决以前,就不要再来雁归山。这山上与你,太不安全,你必须避嫌。眼下,山庄里有殿下昨夜派来的暗卫守着,又有楚莘护着我,我绝对不会有事。”
尽管很不放心傅遥,但周佳木清楚,眼下不是能意气用事的时候,只好先答应了傅遥。
“佳木,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打听。”
“你说。”
“你可知道,在五年前,也就是我爹爹冤死的同年,有一唐姓的官员,也因什么案子被革职抄家了?”
“怎么忽然想起要问这个?”周佳木问。
在没有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傅遥暂时还不想与周佳木说唐意的事,于是只好谎称,“这两日夜里睡不好,常常会做梦,梦到以前在发遣路上的事。我记得曾有个故人,在发遣路上一直对我很照顾。我听他说过,他爹爹也是做官的,同样也是因冤被杀。我只是有些好奇,想关心一下,那究竟是桩怎样的冤案罢了。”
周佳木了解傅遥,知道傅遥并不擅长说谎,更不是那种会因为好奇而多事的女子。
虽然不知道傅遥为什么会问及此事,但只要是傅遥想知道的,他都一定会想法子去查清楚。
“你放心,我回头就帮你打听。下回见时,就给你回信儿。”
……
崔景沉头一次体会到,原来夜竟然可以如此漫长。
尽管昨晚收到飞鸽传书,知道傅遥无恙,但不亲眼看见她活生生的站在眼前,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
崔景沉原本已经打算好,等天一亮,宫门一开,他就去缀霞山庄见傅遥。
但最终却还是强忍下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事到如今,由不得他走错任何一步。
否则,这些年的部署筹谋,全都会付诸东流。
崔景沉自问不是个输不起的人。
他并不怕输了这太子之位,结局潦倒。
他只是怕他这一倒,会误了那些与他而言,最要紧人的性命。
先皇的嫡子雍王就是前车之鉴。
他绝对不能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