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一贯稳重的常安,口中高呼着“大喜”,兴冲冲的跑进殿来。
崔景沉不免疑惑,就连福安也惊着了。
究竟是何事,竟然叫向来行事沉稳的人,大失方寸。
难道,真的是有什么大喜事?
“常安,喜从何来?”福安禁不住问。
常安站定,勉强压抑住心中喜悦,冲崔景沉一礼,“殿下,宁安公主被从北渊救出,眼下已经在回京都的路上了。”
“你说什么!”
“回殿下,奴才所言句句属实,这个时辰,陛下应该也已经知道这个好消息了。”
“宁安皇姐没死,宁安皇姐她没有死……”崔景沉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词儿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没有失去过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这种失而复得后的狂喜。
“殿下,这太好了,公主还朝,您们姐弟俩终于可以团聚了。”福安也是欢喜,欢喜的眼眶都有些发红,像是要哭了似的。
崔景沉虽然喜不自胜,却也没高兴昏了头,立刻问常安:“可知宁安公主是如何逃出北渊的?”
“回殿下,听说是有一位勇士,只身潜入北渊,伺机而动,将公主秘密救出来的。”常安答。
“你是说,公主是被一个人,独自救出来的?”崔景沉又问。
福安听后也是一惊,“那此人当真是勇猛,是个大英雄,不,简直是战神!”
“知道此人是谁吗?”崔景沉问。
常安闻言,忙从怀中掏出一根竹管,“殿下,这是昭毅将军从凉州递来的秘信,详细的情况,应该都写在信中了。”
崔景沉接过竹管,将卷在竹心里的信件取出来看。
在看过信件之后,崔景沉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殿下,那舍身救出宁安公主的大英雄,姓甚名谁?”福安忍不住问。
“福安,你知道什么叫天意吗?”
天意?福安有些摸不着头脑,忙望向一旁的常安,想求常安答疑。
常安不明所以,摇了摇头,又与福安一同望向了崔景沉。
崔景沉扬了扬手中的信件,“这就是天意。”
闻言,常安和福安依旧是一头雾水,而这边,崔景沉也无暇与他俩多做解释,“走,咱们这就去昭阳殿见父皇。”
“殿下这是?”
“先发制人的佳机,终于是等到了。”
……
还没等崔景沉走到昭阳殿门口,皇上身边最宠信的总管太监安德祥就殷勤上前,满脸堆笑的给崔景沉道喜。
“太子殿下大喜,宁安公主能平安归来,真是大喜事啊。”
“公公同喜。”崔景沉应道,“父皇可在殿中?”
“在,陛下一早就料到,殿下在得悉这个好消息之后,一定会过来,所以才叫奴才迎在这儿,恭候殿下。”
“父皇有心了,劳公公去通传一声。”
“不必通传。”安德祥说,“陛下有令,若殿下来了,不必通传,即刻进殿就行。”
崔景沉也没犹豫,在安德祥的接引下,就进了昭阳殿。
一进昭阳殿,依旧能闻到浓浓的龙涎香和薄荷脑油相杂糅的味道。
只是今日,皇上并未埋头坐在龙案后头,而是站在东墙下,望着墙上的一幅画走神。
而这画中画的不是旁人,正是先皇后昭惠皇后。
画中,昭惠皇后身边一左一右站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其中稍年幼一些的男孩儿,就是太子崔景沉,而另一边年纪稍长的女孩,便是即将归来的大公主宁安公主。
崔景沉还清楚的记得,画师做这幅画的时候,正是他母后昭惠皇后去世当年的春天。
当时,他的母后已经病了快大半年。
因为身子孱弱的缘故,人已经许久没能出屋走走了。
那天是个极为宁静的午后,父皇来探望母妃,见母妃精神不济,便说凤仪宫后头的木兰花都开了,邀母后一同去赏看。
但那个时候,母后的身子已经虚弱透了,别说走路,就连自个站起来都困难。
而那时的父皇,在母后面前,哪有身为帝王的威严与凉薄,他抱着母后,一步一步出走寝殿,走到母妃最爱的那棵木兰树下。
崔景沉觉得,那个时候的父皇,不是一国之君,只是一个深爱着妻子的丈夫。
不知是否是已经预感到自己已近弥留,一贯不喜欢旁人画她的母后竟然主动说,想要将自己的笑貌留在这春天,留在这棵木兰树下。
当时,他还有宁安皇姐陪伴在侧,还与母后约定说,等到了秋天,他们再在桂花树下画上一副这样的画,冬天便换在梅花树下。
没成想,那幅木兰花下的画像,竟成了母后留在这世上最后一副画像了。
崔景沉记得,这画是母后恳求父皇,一定要挂在昭阳殿中的。
当时,母后是这样说的,“妾身命薄,不能陪陛下终老。可即便人不在了,魂也牵挂着陛下,希望能时时看到陛下。妾身知道,臣妾身后,这凤仪宫必然会移主,但昭阳殿永远都是陛下的昭阳殿。妾身明白,若在陛下处理政务的地方,悬挂妾身的画像,会有失体统。但陛下,请您允许妾身任性一回,一辈子唯这一回,只求您能在妾身死后,将这幅画像,挂在昭阳殿中,即便是蒙上纱或布,至少叫妾身能时常陪在陛下身边。”
崔景沉深深明白,人死魂灭的道理,也知她母妃是个聪颖且豁达的女人,对这个皇宫,对他父皇这个丈夫,并没有那么深的执念。
母后之所以请求父皇将她的画像挂在昭阳殿中,并非为求什么哀荣,更不是为祈求父皇能在她身后,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否则,母后满可以挑一副她年轻时,最明艳动人的一张画像,挂在这昭阳殿中。
她所求的,只不过是在她身后,父皇每看到这幅画像,就能想起他与宁安皇姐这两个孩子。
使得父皇念及两人往日的夫妻情分,能善待他们姐弟俩。
而母后去世后的这些年来,父皇的确因为念及他与母后的结发情分,一直宠信他和宁安皇姐。
但在四年前,北渊求娶他们大夏公主时,父皇还是忍痛,逼迫宁安皇姐下嫁和亲。
宁安皇姐虽然并非母后亲生,却是父皇的长女,崔景沉深知,他父皇心里是十分疼爱宁安皇姐的。
但与江山社稷相比,一个女儿的生死祸福,也就无足轻重了。